千年神木（2/2）

她认真挺直腰板坐在凳子上，看见师傅从炉中扒拉出一块比方才大好几倍的融化枫糖开始捏。

于是，不一会儿，云遥目瞪口呆地举着一枚，足有两个巴掌大小的糖人招摇过市。

或许是他们给的太多了，人家也不好意思占他们便宜，做了个放大版。

路过的小朋友见她手中的糖人都跟长辈闹着要买，云遥打量了几眼该从哪下嘴，最后咬下糖人头上的发簪。

嚼吧嚼吧，嗯，很甜。

她嚼着嚼着，递给赫连铖：“师兄你出的钱，你要不要试试？”

伸出手了才记起他似乎不喜欢吃甜食，但他没有拒绝，拿了过去，随后，把“她”的耳朵咬了下来。

云遥：“......”这场景好像有点诡异。

不过他确实不怎么爱吃甜的，就吃了这一小块。剩余的被云遥本着不浪费的原则慢腾腾啃着。

“对了师兄，我师父......他今日都跟你说了什么啊？”她边啃边好奇道。

他顿了顿，道：“没什么。”

“是么？”她自言自语，嘀咕道，“我还以为他会说些不好听的话。”

他神色懒懒，忽然道：“不过的确恐吓了我一番。”

“恐吓？”云遥瞪大眼睛，忙道，“其实师父也经常吓我的，他没有别的意思。”

可到底是连累他被骂了，云遥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我请师兄吃饭吧？明天，明天怎么样？今日吃过了。”

“怎么，你要补偿我么？”

她讪讪点头。

他唇角轻扯了下，淡声道：“吃饭就不用了。你搬回来住，我一个人睡不着。”

她瞪大眼睛，似乎在分辨这一句并不复杂的话，确定自己没听错，她张口结舌，慌忙别开视线，瞧见不远处有好多人聚在一起。

围聚的中心，是那棵古桃木。

原来已经走到了郡心，她立即扯开话题，指着那边：“师兄，那边好多人啊，我们去看看！”

顺着人群的间隙走到前头，古木旁架了张很大的木桌，木桌上摆满了小木片和红绳，老板模样的人站在桌后，郡民正从他手中购买木牌。

云遥好奇观察，他们买下木牌后，就埋头写着什么，写好了，便用红绳将之系在树枝上。

见她看得出神，摊主道：“姑娘要祈福吗？”

“祈福？”

“是啊，每年腊月廿九，向神木祈福是最灵验的，想求什么都可以，富贵、平安、顺遂，只要心诚，天神都会听见。”

“神？”身后的赫连铖嗤笑了一声，云遥警铃大作，对摊主笑了笑，在他搞砸氛围之前将他拉出人群外围。

赫连铖一脸淡淡嘲弄：“难道你也信？”

她明白他的意思。毕竟这世上，早就一个神都没有了。这里是妖域，一群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向早已不存在的神祈福，看起来好像是有点荒谬。

可是。她偏头望向树下正在祈祷的郡民，他们的眼里闪烁着真诚又安然的目光，全神贯注地将红绳虔诚系上。

她道：“我明白，可有些时候，能有一个精神寄托不算坏事。毕竟有了盼头，才能坚持下去。”

在某些时刻，人们只是需要一个念头，一种信仰。

为了这个信仰，什么都能做到。

云遥很理解的，过去若不是有师父，有阿蛮，还要等着哥哥回来，她或许已经——

“想什么呢。”思绪被他的声音拉回，云遥抿唇一笑，道：“入乡随俗，不如我们也去试试吧？”

“不去。”他毫无兴趣，果断道。

“好吧，那你在这里等我？”这点他倒是没有异议，那边妖物太多，妖气熏得他直皱眉。

云遥再度穿过人群，找摊主买了一块木牌，摊主将笔也递给她。

街的对面，赫连铖抱着刀，面无表情地等待着，束着马尾的银冠在月色下泛着冷冷的光。

有太多前车之鉴，他视线锁住对面的人群，警惕地注意周围的动向。

然而目光总不由自主落在她身上。

就见她拿着木牌和笔，笔尾支着下巴，站在原地思考，身旁有人跟她搭话，她回神，笑了一下，礼貌回答。随后似乎想好了，提笔开始写，写了很久很久，还将牌面翻过来写，终于写完，用红绳穿过木牌，擡头挑选一根还有空余的树枝。

她转了几圈，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地方，就是稍微有点高，她踮起脚，努力去够。

赫连铖不觉勾起嘴角，看她到底要怎么挂，挂不上去，八成得来求他。

这时，身旁响起一声羞怯的：“这位公子......”

云遥终于够到枝头，将木牌稳稳挂上去，她擡着头，木牌在风中微微晃荡，她弯起唇角，满意地转回头，下意识看向对街。

人潮如织，她却轻而易举就能找见他。

赫连铖外貌本就出众，哪怕只是穿着低调的束装，在人丛中也是难以忽视的存在，像是墨画中的人。

而这个格格不入的男人正一脸不耐烦地皱着眉，企图以此呵退所有想要搭话的女子，而这方法也颇有奇效，原先还有几人想凑上来，见他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都知难而退绕道走了。

他就这样在身边框出一个无人敢近的圆圈，直到察觉她的注视，看了过来。

这一次，云遥很清楚地看见他神情的变化，原本不悦抿直的唇线微微一松，寒意褪去，眼中某些戾然的情绪散开，沉沉的眸底，一抹难言的情愫迅速掠过。

她微微一怔，像是被某个念头击中了，袖中的左手不禁摸向右手手腕。

红线相系的，是命中注定的有缘人。

孟婆的这番话，在几个月后，蓦然重重闯进她脑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