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同归背道驰2(1/2)
殊途同归背道驰2
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江穗禾都只对他笑过那么一次。
关于“她喜欢我”的疑云,在她心无旁骛的修习中,逐渐被他否定了。
她真就是来拜师的。
连山鹤凝严重怀疑她当初之所以收下婚书,就是因为做他的妻子可以拜元辰天尊为师。
不用怀疑,根本就是这么回事!
平生第一次被人当跳板,他恨得牙痒痒,却到底没让父神母神废了这一纸婚约。
尽管江穗禾在天赋上远不及他,但两人修为倒差别不大。
因江穗禾极其刻苦。
刻苦到连山鹤凝都有些错愕的程度。
她每日天不亮就去道场,等天彻底黑下才回殿。鹤凝几乎没在早上的神殿中见过她,每次他出门时,穗禾早就抱着书匣去道场了。
以前连山鹤凝去道场的频率屈指可数,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而元辰也去留无意,好似鹤凝不来他反而乐得清闲,也不怎么催促他,因此只有遇到不懂的,连山鹤凝才会屈尊来道场。
如今不同了。
试问哪位老师不喜欢勤奋的学生?还是本身就灵根不错的学生?
元辰天尊修为高深,神庭有多少人想拜他为师而不得。连山鹤凝的一切都得来太轻松,从不觉珍惜。可如今师父的一身功法不再为他独有,将要传授给另一人。
这个人还是他的竞争对手!
要是这般放任下去......他莫名产生了危机感t。
第四次神考,他是真的不会再输给江穗禾了。
于是,便出现了这样诡异的画面。
每天江穗禾多早出门,他就多早出门,她多晚回来,他便多晚回来。他们同进同出,仙侍们都道两位殿下的关系似乎变好了。
但两人总是完好无损地出去,然后摇光殿下受伤,赤华殿下黑脸回来。一句话不说,各自回房。
这又算怎么回事?
外人不明所以,鹤凝是又气又烦。
原是修习免不了切磋,他是不想跟江穗禾动手的,因他身法刚劲,又不会什么假模假样的招式,总不小心伤到她,弄得他出全力也不好,不出也不好。
明明只要她一句话,元辰就不会再让他们继续。偏这人性子倔得很,每次也只是淡淡擦掉嘴角的血迹道:“再来。”
鹤凝心烦意乱,穗禾却进步飞速,受伤频次越来越少。
元辰提点:“阿凝,你心有杂念。”
他唇线抿得僵直:“她赢不了我的。”
然而,这第四次神试,众所瞩目的两位殿下都没参加。
他们被元辰指下凡历练去了。
那阵子邪魔频频侵扰人仙二界,仙界上书神界,神庭已派下一批神官,也算是个能练手的机会。
从前连山鹤凝就曾于人界历练过,但他每回不是烧了个村,就是轰了座山,总之只要把该杀的杀了,其他的没见在乎过,都得元辰亲自下凡给他收拾烂摊子。
这次多了一个江穗禾。
临行前,元辰没有多叮嘱,只下了禁制,不可在凡人面前使用术法暴露身份。
他们落在一个山头。
穗禾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鹤凝第一次见她微微出神的模样。
侵扰这方天地的,是一个威慑力不算太大的邪崇,原本三两下就能解决,但这邪崇临死前发狠放火将整座山头都烧了起来。
换作以往,连山鹤凝才懒得管会有哪些平民遭波及,他解决完邪崇就走。
但这次,他视线所及之处,江穗禾离开了。
她几乎毫不犹豫放弃封印邪崇,转回去救火。
这山头上,有一座近百人的小村。
而这火也不是普通的火,是妖火。鹤凝骂了一声,将邪崇一掌打散,追了过去。
穗禾一边控制火势,一边疏散村民。但这些村民刚从睡梦中惊醒,发现火都烧到家门口了,顿时心慌意乱,什么都听不见,四处瞎跑。
一片尖叫声中,连山鹤凝终于找到了江穗禾,她正拉着好几个人到安全的空地去,看见他,忽然面露惊恐。
她惊恐的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
连山鹤凝转回头,只见一个坐在地上嚎哭的孩子,而他的头顶,一截燃着熊熊大火的木头就要砸落下来。
这样远的距离,手里又一堆人,江穗禾是不可能赶过来的。
而禁制在前,他们在凡人面前用不了法术。
连山鹤凝有片刻怔愣。
一来,他每次完成任务都干脆利落,从不需要面对命薄如纸的凡人。
二来,他使法力惯了,平日拿个茶盏都用隔空取物。如今什么都不能用,这短促的一秒,一下没转过弯。
手比脑子快,在木头砸下来的瞬间,他伸手将小孩卷入怀下。
燃火的木头砸中他手臂,被他挥开。
这下好了,他受伤的消息,在神庭整个炸开了锅。
连山鹤凝?赤华殿下?神族太子?也会受伤?!
来探望的人络绎不绝。玉阙盛兴而来,败兴而归。
“就这么点伤?!”
胳膊上一道巴掌宽的灼伤罢了,至于卧床吗?
鹤凝道:“这是妖火。”
“妖火又怎么样?你这里好药那么多,八成一日就痊愈了吧。”
有人迈步进来,他对着玉阙道:“滚。”
玉阙挠挠头,转眼一看:“欸,摇光上神?”
江穗禾端着承盘,上面放着纱布和药膏。
她淡淡跟玉阙点了个头:“玉阙殿下。”
“这些天都是你照顾鹤凝啊。”
江穗禾点点头,玉阙顿悟!他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连山鹤凝眯眼,他嘿嘿笑,识趣地溜了。
她上前帮他换药,冰凉的玉签沾着药膏轻轻贴在伤处,他偏头,撞进她的目光里。
他们从前也会对视,可江穗禾看他,和看神殿里的木桩、路边的一块石头没什么区别。
而这一次,连山鹤凝觉得,她终于正眼看他了。
没拖延几日,他体质太好,再普通的药效在他身上也超乎寻常。
很快,鹤凝迎来自己的生辰。
他每年的生辰神庭都要大操大办,这次也不例外。
而作为他未婚妻子的江穗禾,理应是该出席的。
但她压根没现身。
连山鹤凝知道,她一定又是泡在道场了。
江穗禾的缺席引起猜测纷纷,鹤凝只冷笑,心道,她爱来不来。
冷了一整个生辰宴的脸,连宴后友人的酒局都不去了,带着浑身的低气压回到神殿。
可推开门,殿院中的木案上,有一碗面等着他。
还是热的,应该刚出锅不久。
木案旁,白衣女子正理着卷翘的衣袖,听见声音,看了过来。
下巴处还蹭上一点煤灰。
神庭没有这些食材,真不知道她从哪弄来的。
他走上前,顺手替她把煤灰擦了。
江穗禾微愣。
热腾腾的汤面上摊着一块荷包蛋,连山鹤凝明知故问:“给我的?”
江穗禾点头:“在人间,生辰时大家都会吃一碗长寿面的。”
连山鹤凝想起来,噢对,她原本是凡人。
虽然脸还板着,但闷气已然散得干干净净。他尝了一口,没吃过这种东西,汤汤水水,普普通通,对修行毫无益处。却比他以前吃过的任何灵品都要美味。
至少他身心都舒畅了。
有什么灵品能做到这份上?
他还没开口,江穗禾先道:“谢谢你。”
他看过去。
她眉眼疏淡,极浅地勾了勾唇。
“那座山,以前是我的家。”
“我飞升之前,就是在那里出生的。”
江穗禾十六岁前,过着很宁静的田园生活。
然十六岁那年,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席卷了他们那座小小的村落。
有时候,无药可医,走投无路时,便会祈求上苍,祈求神的庇护。
为了挽救奄奄一息的孩子,母亲可以一路磕头到神庙,磕到双膝磨损,头破血流;也可以昼夜不息,长明供火。
却没有神听见她的哀求。
一柱柱香燃起、熄灭,江穗禾看着憔悴又癫狂的邻里乡亲,问爹娘:“为什么神仙不会来帮我们?”
小时候村里那座简陋的神庙落成时,她便听大人们说,神仙享有凡人供奉,自会护佑人间。
可他们信仰的神,却没有在他们最绝望的时候出现。
那时,穗禾想,大概是他们的声音太小、也太远了吧。
偏僻村落里不到百条的生命,或许没有神会在乎。
可神,真的一点也听不到吗?
她成为那场疫灾里唯一活下来的人。
而这个念头纠缠不休,也成为她拜仙成神,几百年的时间里,无法忘却的疑问。
这是江穗禾第一次袒露她的过去,她微微仰头,望着天上的星宿,声如温玉:“没关系,声音再小,我会听见。”
连山鹤凝一言未发。
他想了很多,忽然记起初见那一面。
一个孑然一身,却坚定淡然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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