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幻影(2/2)
云遥心一横,直接伸手抓住。
什么都没有发生,萤石安稳地躺在她手心。
她长长舒了口气,转头:“赤华殿——”
天瞬间暗下。
眼前所有的景象一下都消失了,她紧张四顾,可放眼全是无边无际的黑,仿若是没有星空的暗夜。
安静得她什么都听不到。
云遥呼吸一窒,捏紧手中之物。
下一刻,眼前亮起画面。
云遥心神一震。
她看见乌云压顶,残旗猎猎,到处都是断壁残垣,逃亡的人们拖着疲惫的身躯,迈过支离破碎的家园;她看见大地坍塌,海水倒灌,田野催折,瘟疫横行,腐烂腥臭的尸体上,苍蝇成群结队飞舞盘旋。
浑身血液顷刻间倒流。
云遥怔怔后退,本能要逃开,可无论跑向哪里,画面都似鬼魂般紧追不舍,每一次惊措转头,都看见不同的场景。
而每个场景都是那样可怖。
她闻到烧焦的血肉,浓郁的腥气,腐烂的尸臭。
她听见哀嚎、嘶吼、求救。
她感受痛苦、疯狂、绝望。
云遥心脏一阵狂跳,五感的剧烈冲击令她如坠深渊,浑身每根骨头都在颤抖,脑中的弦紧紧绷住,她面色几近惨白。
随后画面来到昆仑。
她看见漫天飘散硝烟,箭矢凌空乱舞,刀光剑影中,满目都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尸山血海。
云遥手脚冰凉,她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愣了一下,扑过去:“哥哥!!”
云湛皓衣染血,神色晦暗,赤霄在他手中持续震颤。
他听不见她。
分明近在眼前,却有一块无形的玻璃阻隔两人,无论她怎么大喊大叫,狠狠敲击这道屏障,对面的人也没有反应。
这时,一道声音响起。
“这就是,即将沦陷的六界。”
冷冰冰的,毫无起伏的,飘渺如云,捉摸不到。
“至于你。”
云遥屏住呼吸。
“你身边所有的人,都会一个个离开你。”
“先是你的师父。”
云遥慌乱回头,看见玄宿靠在一棵槐树下,逐渐变得透明。
她大大睁着眼,眼泪瞬间滚落出来。
还没有跑过去,画面一转。
“然后是你的朋友。”
她看见萧祈年跪在地上,背部如同刺猬般扎满箭矢。
她看见阿蛮流着眼泪的脸,在自己怀里,一点一点化风消失。
云遥被钉在原地,想要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接着,是你的哥哥,”
“你的师姐。”
“你的师弟。”
“你的......”
声音冷如寒冰,缓缓念着一个又一个名字,仿若天道下达裁决。
云遥死死捂住耳朵闭上眼,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看。心从高空反复坠落,全身聚集着一个冲动,她要出去,她要离开这里!
赫连铖半跪在地,捂着胸口微微喘息。
他尝试了无数次,不同的位置、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力道。可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
他能感觉到山体周围有一层他绝对突破不了的禁制。
这里是神族的领地,自然不欢迎拥有魔族血脉的他。
他痛恨又不甘。
每次试图突破禁制,都要遭受极大的反噬,他的耳朵已经开始流血。
可是不能停。
山上的风雪似乎更大了,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他退后几步,正要再试。
忽然间,禁锢消失。
他周身一轻,短暂的怔愣后,来不及细思,往山上狂奔。
凛风狂啸,摇撼着枯木,发出尖锐的号叫,大雪密布,山巅传来沉闷的轰隆声。
赫连铖擡头。
雪崩。
与此同时,整t个山体都开始剧烈地震颤。
尺骨一侧已经砸得血肉模糊,云遥仍是出不去这黑洞洞的噩梦,快要崩溃的边缘,忽然有股力道从外冲来。
黑幕裂成碎镜,噼里啪啦掉下来,眼前重新是一片白。
她向外扑倒,摔在地上剧烈喘息。
绿洲已经消失不见,同样喘着气的还有赤华,他甚至需要扶着石柱才能站稳。
帝鸿比他想象得要更厉害了。
地上的少女仍惊魂未定,十指插进雪中,脸上泪痕湿漉。
他道:“你走吧,这次就不送你了。”
补天石离山,禁制已消,她不会再经过万劫之地。
况且,有人来找她了。
他要做的事已经做到,守护补天石数千年,也算交到该交的人手里。
刚好那人也来了。
现在,他要解决旧怨。
连山鹤凝最后看了她一眼,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看另一个人。
等云遥彻底回过神来,赤华已经消失。她耳畔嗡鸣,唯记得他说该走了。
她听见咆哮的风,以及滚滚的闷声。
她缓缓擡头。
白浪翻涌着往下席卷,沿途树木无一幸免。
赫连铖面白如纸,心在寻找中愈往下沉。
直到发现远处一个跌跌撞撞的人影。
雪浪追着她,她摔进雪地里,又爬起来,摔进去,再爬起来。
不是云遥又是谁?
“云遥——!”
他并步奔去,在风雪袭来的瞬间将她护进怀里。
全身的玄气散出,在两人身边形容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狂风暴雪轰隆隆倾泄而下,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等一切平息,雪地中徒留一个凹坑。
坑内,他还紧紧护着怀中的人。确认结束了,才稍稍松开她。
他才走几日,她就瘦了一大圈,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几两肉全白养了。
她浑身都是伤,像只受惊的猫在他怀里颤抖。心被人紧紧攥着,他伸出手,却不敢怎么碰她,从没见过她这么惶恐的模样,很轻地喊她:“阿遥。”
云遥慢半拍才擡头,看清楚抱着自己的人,好像有点不敢相信,愣愣地看着他:“......赫连铖?”
他点点头。
不是幻觉。
她嘴角一撇,泪水瞬间从眼眶涌出来,啪嗒啪嗒往下掉,像是忍着这么多天终于忍不住了,又委屈又疲惫。
赫连铖眼睛也红了,心底酸涩发堵,倾身贴住她额心,指腹轻抚发鬓,声线喑哑:“我来了,我来了,没事了。”
她犹在发抖,眼泪怎么也擦不完。他心口钝痛,一声声低哄,让她别怕。
胸前的衣襟被抓住,她话中带着哭腔:“我、我要回昆仑。”
“回昆仑?”
她垂着泪,有气无力地点头。
“......出事了。”
一定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