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欲静风不止(2/2)
魏明夷唤人打来一盆水,将手上刚蹭上的墨汁洗净,沉静道:“肖无垠如何死的,你不是不知道。”
“可他是因为谁死的啊!”萧铎攥着纸条,心里郁闷,明明饶阿菩他们以肖无垠的死诱他入局,他魏明夷干嘛还要保全她。
魏明夷擦手的动作一顿,轻声道:“因为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
“好了,时辰到了,我该走了。”他打断,接过小厮递来的官帽戴在头上,步履匆匆离开魏府。
魏明夷走后不久,萧铎也紧随离开。
指挥使今日早上没在府里用早膳,就算量做大了些,但丫头们还是将这些东西尽数搬上了桌。
虽是昨夜饿的,但饿久了,早饿过劲了。
饶阿菩喝了一口小米粥,捡了两口咸菜吃,便搁下了筷子,她朝门外望了望,对站在门口的丫头道:“小柳,大人呢。”
小柳喜欢这位夫人,暂不说她从前是以第一名的实力考进北镇抚司,为女子争光,就凭着入府来当家主母的和善,这满汴京都寻不出这一位。
她屈膝行礼:“回夫人,大人上朝了。”
上朝了。
按着饶阿菩原先的思路,魏明夷应将她带回诏狱或暗牢其中一处审问的,但是他没这样做,今日便在吕左那儿,不好交代。
她设想了许多步,没成想最终出岔子的竟然是在魏明夷这里。
不过好歹她暂且把那三条暗线送了出去,只要他稍做周转,暂且不会落于下风。
昨天晚上动静闹得大,今天肯定是满城风雨。
细细想过托于小蓉交代给阿爹的事,她苦笑一声,希望阿爹不要太过为她忧心。
另说此时的朝堂,倒有争锋相对的意思。
魏明夷乃是吕左一手提拔上来,可他家夫人闹出这样的事,确实让人为难。
今上坐在龙椅上,盯着下堂潸然泪下的吕左,半晌没说话。
老臣,陪了这么些年,自然有情份,但时间长了,抵不过这样闹腾。
“半生以来,老臣念亡妻李氏,未曾再对谁动过心,那话本中内容无中生有,以一个不知名的商女诽谤老臣清白,辱臣对亡妻之情,恕臣实在不能够容忍。”
刑部侍郎一向嘴毒,与吕左相看两厌,待他说完,忽地出来搭腔:“吕相,您都说无中生有了,那话本还有何要在意的呀。”
吕相伏在地上的身躯一扭,着实一副受辱的模样:“君子不做风流事,我对我亡妻心意天地可鉴,再者,这话本说老臣杀人了,实在恕不能忍,跪求圣上为老臣做主。”
侍郎一笑,道:“丞相小题大做了,那话本又未指名道姓,莫非丞相做贼心虚,才非要讨个说法吧。”
吕左跪在地上,埋在深处的脸色一沉,心有怀疑,却不敢定论是否真的被魏明夷摆了一道。
立在旁处的魏明夷,默默擡眼。
昨天能不能抓到乐仙儿本就是小事,他最主要的目的,是替吕左将这话本宣扬出去,他这一追一抓,恰恰是证实了话本其中所言非虚。
兵法,多攻的是人心。
今上终于发话,他瞥向魏明夷:“魏爱卿,听说你昨夜抓住嫌犯了?”
魏明夷上前一步拜礼:“回圣上,不是嫌犯,只是内人误入罢了。”
“内人误入?倒是巧合。”今上淡淡说了句。
下首自当有人揣摩今上意思,与吕左一党的,有人站出来:“魏指挥使的夫人,可是当初以女子身份第一个考进北镇抚司的画师,才智双全,非是无能之辈。”
侍郎霍彧翻了个白眼,退了回去,心道表面夸,背后贬,真是好一条会摇尾巴讨主人开心的狗。
今上累了,摆摆手,似想退朝,瞥到丞相还在地上跪着,有些心烦,对魏明夷道:“不管是否巧合,你身为指挥使,都不该失了偏颇。念你第一次犯,朕不予追究,但你可要好好向丞相解释清楚才是。”
说完,不等众人应答,旁边的大太监便站出来,喊了一声退朝。
于是,众臣跪拜,待今上离开。
大臣陆续离开,魏明夷上前一步扶起吕左,垂头道:“是我鲁莽了,让丞相失望了。”
“鲁莽?”吕左推开他的手,慢悠悠走出去,乜眼量他,“话本所言非实,你又何需自作主张?”
魏明夷不动声色:“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吕左拍了拍他的肩,假意笑道:“这点,倒是与我今日不谋而合了。”
“饶阿菩的事……终归是你夫人,我暂不干预。但诏狱里有两个人待得太久了,你还是早些清理了吧。”
说完,他甩袖快步离开,坐上不远处小厮牵来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