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2/2)
她气又松了不少,但要提及最后一人时,她心不由提起:“那……魏明夷呢?”
李渡舟眸子又是躲闪了一下,这回饶阿菩等了很久,他都没有再对上她的视线。
他沉默了。
她便知道了,弋良死了、大牛跑了、魏明夷失踪了,只有这最后一条是真的。
饶阿菩一手攥着腕上的玉镯,稳着发颤的声线:“怎么……失踪的。”
按理说,凭着暗处所提供的线索,总该抓到吕左一条完整定罪的案子,不至于魏明夷入如此险境救人。
难不成,线索有误?还是商伽骗了她?
李渡舟见她凝眉沉思,神情忧虑,怕她胡思乱想,又想着他们即是夫妇,再瞒着也没有意义了,于是沉声开口:“吕丞相……牵连甚广。”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涉及皇家事,不得不谨慎为上。所以,还需再调查。魏明夷没将这事告诉你,也是担心天子怒波及无辜。”
李渡舟向外传达的东西委婉,饶阿菩稍一寻味,却也通了。
今上近年龙体欠安,却迟迟未立太子,鄞州案是吕左为九皇子布局,除眼中钉魏忠良,助九胜七,赢臣心获威望。
通敌柔然,引社稷动荡,使鄞州次年军粮不足,便由九皇子平复,出征。
北周与大魏争战不断,柔然就算粮草占了先机,也不敢直接与大梁发生冲突,毕竟他怕三国合力,先瓜分了他外族之地。
所以柔然定主和,而九皇子出征,不过是在边境溜达了一圈,换的一个漂亮名声罢了。
今上皇子众多,能力出挑,较胜于九皇子者,比比皆是,一个丞相不惜身败名裂,助个贵妃之子,代价未免太大。
商伽曾提过一女子,姓李,九皇子母妃亦姓李。
莫非怀疑丞相贵妃私通,皇子血脉不正?所以魏明夷商伽母亲与王一唤指挥使,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才被吕左灭口的?
天呐,这不是什么好事。
若是吕左知道魏明夷晓得此事,怕是不会留他。
李渡舟看饶阿菩脸色又有些沉,知道她可能想到什么,于是宽慰道:“现在失踪,是好事。”
“魏明夷身为三品官员,平白失踪,自然引起今上重视,今上越是派兵助锦衣卫寻人,越是吕左对锦衣卫计无所施。”
知道,但吕左无法明目张胆,不代表他不会暗中动手。
现在首要目的,是寻到乐仙儿,尽快查明真相。饶阿菩冷静过后,对李渡舟道:“他派人去了?”
他心照不宣,点头:“萧铎去了。”
“镇抚使,你可能告知我,他怎么失踪了?”
李渡舟沉默一会儿,才道:“昨夜子时,他去了诏狱,确定罪案,便动刑了。朱鸢娘以假乱真,加之身份缘故,出来算是顺利。”
“但大牛那里,出了岔子,具体是什么缘故我也不清楚,只知道魏明夷约是为了替陈大牛引开锦衣卫,沿汴河往竹林跑了。”
饶阿菩听后,觉得不对劲,若是替陈大牛引开锦衣卫,魏明夷应是该往城中街巷繁杂之地引导,而非僻静荒林。
其次,诏狱出来,北镇抚司自有接应,李渡舟与陈大牛关系匪浅,这点吕左不可能到现在还不知道。
直白点,他如果真想处置陈大牛,人跑了,他是不会放过李渡舟的。
饶阿菩陡然擡头看向李渡舟,除非,这一出戏是演给别人看的。
吕左真正想针对或者试探的人,是魏明夷。
“不对!追他的不是锦衣卫。”饶阿菩忽然清明,“是私兵。”
李渡舟抿唇,眉头紧缩:“你是说,他失踪和吕左有关?”
“这是追杀。他事先预料到了,不然不会安置我。”吕左冲他来的,饶阿菩起身,重新将头巾戴好,遮住半边脸,露出一双泛着血丝的眼。
“明夷若是没死,还会有第二次。”
“第二次?你是说,他安全回京后?”
饶阿菩点头,随后鞠身,双手叠前,恭敬行了一礼:“追杀不成,便是构陷。若有万一,还请大人替我夫君,在朝中周转一二。在此我替我夫,拜谢大人。”
说着,她一面单膝已然落地,李渡舟不敢受,连忙拉住她胳膊,阻止她下跪的趋势,应道:“我与他虽有龃龉,却非是对头冤家。此事牵连甚广,暂凭他救了大牛,我都不能视而不见,高高挂起。你且放心,朝中事我来应付。”
李渡舟为人,饶阿菩还是信得过的。想起从前总是顶撞他,她有些羞愧,于是垂头:“从前对不住镇抚使。”
他笑了下,眼中隐有落寞,摆手道:“莫说从前,你做的对。是我对不住他。对了,你这是上哪儿?不去看看辛大人?”
阿菩没说上哪儿:“不去了,免得他担心,镇抚使当我没来过就好。”
想到什么,李渡舟静静看向她:“你要去找他?”
汴京竹林通城外三十里,凭魏明夷的本事,假如真的出了城,可是少有人能找到他了。
饶阿菩笑了,眼中闪过一丝决绝:“魏明夷是我夫君,我总不能弃之不顾吧。”
心知劝不了她,李渡舟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走到书房一侧,在柜里掏出一把短刃,递给阿菩:“小心些,吕左也不会放过你的。”
饶阿菩没收,把东西推回去,另一只手从包里掏出一个仵作包,对他晃了晃:“没这个好使。”
李渡舟了然,也不客套,收回刀,目送她离开。
天黑了,汴京,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