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凶器(1/2)
第40章凶器
贺瑱并着一口气,等着宋知意的后半句话。
——“并不相符,不认定该样本为生物学上的父亲。”
他悬起的一颗心终于揣回了肚子里面,如果真的是兽父行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审问唐萍。
但好在不是。
贺瑱探过头,挨得宋知意极近,去又看了一遍那个检测结果。
“不信我?”宋知意鲜少有这般调笑的话,一下子让贺瑱紧绷的神情也放松了下来。
他把下巴搁在宋知意肩窝上,脑袋沉沉的似乎需要有个人帮他承担着。
从背后看,就似乎是他环抱着宋知意不撒手般。
他小声呢喃着:“这个孩子,是个小姑娘呢……我之前都不知道,我还以为也是个男孩子。可她,是个小姑娘呢……”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慨叹些什么,只是觉得一股莫名巨大的悲哀油然而生。
他转了转,将头整个埋进宋知意宽阔的肩膀上,又拱了拱,像个小孩子一般。
宋知意却是自胸前复上了他环过来的手,轻轻地拍了两下。
护士前来查房,就看见了这一遭,都忍不住轻咳一声,小声念叨着:“怪不得不让给我微信呢!”
贺瑱从容不迫地回头看了护士一眼,仍是维持着这个姿势,放松着自己整个身心。
护士给唐萍调了输液的药品,又嘱咐说:“看着时间,她一会儿就能醒来了,你们可别再刺激她了。”
贺瑱撇撇嘴,自知不能不刺激,只敷衍着:“放心吧,放心吧!”
护士小姐姐有些不信,一步三回头地出了病房。
这一会儿又让他们等了半个来小时,外面已是月色低垂、华灯初上,唐萍终于悠悠转醒。
看到贺瑱二人的一瞬间,又似是想起了昏睡前的事情,有些紧张地蜷缩了一下。
但她还是强打起精神,又问:“两位警官,还有什么要和我了解的吗?”
贺瑱拉过椅子坐在她床边,只叹了口气,又说:“我们都知道了。”
唐萍的脸色一滞,本就憔悴的模样如今更显颓唐。她明显异常紧张了起来,整个手臂都在被子下使着莫大的劲儿。
她还是颤颤巍巍地问:“到底是什么事情啊?你们这么说,我真的不是很明白。杀人的事情我不是已经交代了吗?直接逮捕我不就行了?”
贺瑱从宋知意手中拿过手机,点开亲子鉴定的结果界面递到唐萍面前,朝唐萍扬了扬下巴,没有作声。
他已经刻意删除了与唐父做比对的一页,亦是不想让唐萍多思多虑。
唐萍不明所以,却也看了下去,只是当真她读懂其中含义的时候,却是又要一口气喘不上来气,似乎要再次因为焦虑症发作而崩溃过去。
她将宋知意的手机往旁边一甩,就要开始痉挛起来。
可贺瑱早就看穿了她,一伸手就将手机截在了半空。而宋知意却将她扭动的臂膀强按回了病床上,控制住了她的动作。
贺瑱接下来的话却如寒冰,刺入了她的心房:“我已经问过护士了,在这些药物没有从你体内代谢出去的时候,你是不会再发病的。”
宋知意在旁边仍是不语,不过绷着那一张美人脸,清冷如千年寒霜。他却是扬了扬护士特意留在病床上,专门为唐萍发疯时准备控制住她的绑带。
唐萍无地自容地舔了舔嘴唇,潸然落下泪来:“是,这个孩子是我生的……但是你们也看到了,她是残疾的,没足月就生了,生下来就死了。”
这些信息都是公知的,贺瑱便又问:“孩子的父亲是谁?”
唐萍却是闭上了眼睛,大量的泪水自她眼角挤出:“我不知道,那天晚上……太多人了。”
贺瑱心中一抽,是轮/奸?
“到底怎么回事?”贺瑱也顾不得再去用语言压迫她,让她将真相说出,也只想为这个可怜的姑娘出一份力。
唐萍摇摇头:“我说了也没用,都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还查得出来?就算查出来又怎样,他们也不会认的!”
“你不相信警察吗?”贺瑱义正言辞地说着,“不相信我们,也要相信科学。你孩子死了这么久,我们都能提取她的DNA和你做比对,就也一定能找到当初伤害你的人,帮你寻求真相。”
“真的吗?”唐萍睁开了迷蒙的双眼,却仍是不肯相信。
贺瑱与她打了包票:“不管多难,要多长时间,我们一定会帮你追查下去的。”
唐萍似是终于动摇,将埋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公之于众:“我当时住校回家,我爸和村里一堆叔叔伯伯喝酒打牌,我给他们送了点吃的,我爸就非要让我陪他们一起喝。”
“我拒绝过了,我爸就辱骂我,说我一个姑娘读什么书,占着茅坑不拉屎,强迫我喝下去了。那些从前待我很好的叔叔伯伯们,也像魔鬼一样迎合着,看着我被灌酒。”
“我很快就不省人事,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我不知所措,我爸还一直骂我不知廉耻,勾引别人。我妈虽然心疼我,可也对此毫无办法。她帮不了我,我也帮不了我自己。”
贺瑱只觉得如今面前的唐萍脆弱、可怜,她也曾是被欺辱的对象。
她叙事缜密、周全,不再像是当时替人顶罪的时候那般支支吾吾。
贺瑱多年的刑侦经验告诉他,这些都是最真最真的实话。
他牵了牵唇角,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唐萍,只能又问:“你确定那些人都在光明村里吗?”
唐萍重重地点了头:“至少我晕过去之前,看到的所有人都是光明村里的。”
贺瑱抿抿唇,心下有了思路。
但他面上不显,又替唐萍掖了掖被角,继续问道:“那说说你后来为什么也去吃聪明药了?”
唐萍有些沉默,但还是如实相告:“我不知道我怀孕,我一直不知道。我以为我只是学业太重、压力太大,所以反胃,所以胖了,但我的注意力明显跟不上了,总是会被影响到。”
“所以我想起来了我弟弟的聪明药,我偷偷回家让他把药给我吃,他就能变得正常起来,而我也能拥有我想要的精气神。”
“聪明药对我而言是成功了的,但是……我那天肚子很疼,出了很多血。茫然间,我就感觉有什么东西从我身体里离开了,就是那个孩子。我不知所措,用校服包着她回了家,我妈看到也快疯了,就去找了我爸理论……”
贺瑱打断了她:“你爸也知道这件事?”
唐萍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爸是不是知道了,因为那几天他都没再回家,等他再回来的那天就是……”
她不用说下去,贺瑱就已经了然再回来的那一天发生了什么。
怪不得村口大妈说,唐萍那几天看着是生了一场大病。
“其实我……”唐萍似是一股脑地想将所有的事情真相都吐露出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贺瑱皱皱眉:“其实什么?”
唐萍却不再说一句话,只是缄默着闭上了嘴。
贺瑱朝着宋知意撇了撇嘴,示意他出去两个人通通气,就此事再聊聊。
可他脚步还没踏出病房,却听见唐萍又以非常小的声音说:“其实我看见了……”
贺瑱陡然回头。
唐萍却像是用了全身力气一般:“我看见了,我爸想要起身但却被小前击倒,然后……小前把水果刀,插进了他的胸膛。”
恰如惊雷,轰然贯耳。
在贺瑱的讶异中,她又继续说:“是我亲眼所见,是真的……只是小前太可怜了,我想保护他,从一开始就想保护他。可是……我也很可怜啊。”
她字字泣血,句句是剜着自己骨肉才能撑着说下来的。
尘封了这么多年的往事,她隐瞒得够久了。如今见到一个终于肯为她伸冤的警察,终于下定了决心将一切真相都说了出来。
“贺警官,你是个好人,请务必帮我找到那个……伤害离我的人,我先说谢谢了。”唐萍似是终于将心底的秘密倾囊而出,她朝着贺瑱微微弯腰,可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释然的情愫。
贺瑱对她重重地点了头,出门便怅然道:“唐萍也是可怜,我想着让老郑弄个什么免费体检的,去给他们全村抽个血,看看到底是哪个畜生做的。抓到一个,这一群就都跑不了了!”
他牙关紧咬,眼底尽是坚毅。
郑局长也当即就去申请拨款做这件事,他信誓旦旦地跟贺瑱表示:“即便是明天申请批不下来,我也会自掏腰包还唐萍一个公道。”
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贺瑱晚上回酒店之前,在便利店买了两瓶啤酒。
他坐在路边的马路牙子上,拉开了易拉罐的环,把手里这瓶递给了宋知意,又拿了一听和宋知意撞了一下:“干杯哈!”
他咕咚咕咚地灌了好大一口下去,带着气泡的冰凉液体,顺着他的喉管溜了下去,直达了胃里。
他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耸着肩拧巴了两下,这才从嘴里吐出个“爽”字来。随即,他又用袖口擦了擦嘴巴,抹去唇角一点沾染。
宋知意陪着他,可动作依旧是维持着那副清贵优雅的模样,即便是饮下的量都大差不差,可他的动作就文雅多了。
贺瑱瞥他一眼:“快别装了,啤酒就得大口大口地喝才痛快!”
宋知意不为所动。
贺瑱也不理他,又是自顾自地说:“终于能回沣潭了,我都想我家羔子了。这回即便是不能用狮子咬人案让唐谦伏法,也可以借用七年前的弑父案了。”
“嗯。”宋知意擡眸看着贺瑱,昏黄的路灯照在他的身上,又与后面便利店闪烁的招牌相应着,竟是在他身上度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晕。
宋知意垂下头,唇角却是抑制不住地上扬。他摇晃了几下啤酒,仰头如贺瑱所言,灌下了猛猛一大口。
喉结滚动,冰凉的液体也就在此间被送至了胃里,凉意席卷了全身,他忽而也就明白了贺瑱所说的那个“爽”字,究竟意欲为何了。
是终于得到了自我。
一听啤酒下肚,贺瑱觉得身心格外舒服,随手把其捏扁,就丢进了路边的垃圾桶中。
“走吧!”他对宋知意说,却忽然留意到了宋知意的啤酒并没有喝完。
宋知意见他意图,自然而然地跟着也准备将还剩下一些的啤酒扔进垃圾桶里。
可贺瑱却眼疾手快地把他剩下的那一口抢了过来,就着他喝过的地方又猛灌了一口下去。
“暴殄天物!”贺瑱笑骂他,“大少爷就是大少爷,果然还是浪费。”
可这啤酒不过十元一听罢了。
贺瑱酒量不错,这点算不得什么。一路和宋知意走回了酒店大厅去,吹着凉风更是感到无比的清醒与痛快。
他又是先去洗了澡。
洗澡水哗啦啦的,贺瑱哼唱的声音也断断续续地传入宋知意的耳朵之中。
贺瑱长了一副五音不全的脸,可他偏生是个唱歌很好听的人。
从前因为抽烟而留下的低沉沙哑的嗓音,在慢慢悠长的情歌面前,是那么的适配。
宋知意敛去了周遭一切声音,只听着那偶尔拉长着转音的歌声。
可却是一阵微信的声音打断了这片刻的悠哉,贺瑱的洗澡声也戛然而止。
——“知意,是不是我的手机响了?密码是0812,我生日,你打开看看,我估计是季朗星。”
即便是贺瑱不在意,告诉了他自己的手机密码,可是宋知意也在心底认为他本不该去打开的。
可是……贺瑱说是季朗星。
宋知意兀自用密码打开了贺瑱的手机锁屏,点开了微信,目不斜视地就接到了季朗星的视频通话。
他按下接通键,屏幕亮起的时刻他看见了季朗星一张不输现在流量明星的脸。
季朗星似是低头在翻找着什么,没有看清接视频的是谁,就直接开口:“学长,看来你又很需要我了。”
宋知意的脸色冷得像寒冬腊月里冻了一圈,他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直接说:“还好,也不是很需要。”
季朗星听到不同于贺瑱的声线,忙不叠地擡眼,就与宋知意四目相接。
一时间相对无言,更无动作。
静得只像是网络卡住了一般,可惜上面信号五格全满。
宋知意一张死人脸不做表情更能活,季朗星心理学大教授更能和别人拉心理战。
他们就这么耗着,直到贺瑱擦干出来。
宋知意这几日终于能下定决心,又控制住决心去看贺瑱赤/裸的身材。可是——
他在贺瑱走过来,想要接过手机的一瞬间,迅速掐断了这个视频通话,然后恬不知耻地对着贺瑱扬起个抱歉的神色:“不好意思,手滑了。”
贺瑱不疑有他:“没事没事,我再给他拨回去就行。”
说罢,就又要从宋知意的手中拿手机。
宋知意却是在一瞬间将手机换到了另一只手上,贺瑱扑了个空,脚下不稳,就一头向着宋知意的怀里栽去。
宋知意温香软玉抱满怀,分明都是用的同一种酒店劣质沐浴液,可怎么贺瑱闻起来就这般香?
裸露在外的大片肌肤相接,是宋知意舍不得松开的触感。
可这样的好时光却总是不多,不过须臾便已消失。
宋知意流连忘返,无法忘怀地回顾着,甚至连指尖都微微颤抖。
可贺瑱却不明所以,但他也没太在意,撑着一旁的桌子起身,就要再去够宋知意换到另外一只手上的手机。
宋知意却仍然攥得死死的,从鼻腔嗤出一股气来,又说:“先把衣服穿上吧。”
贺瑱这才如梦初醒:“哦对对对,你说得没错。我这副形象去跟人衣冠楚楚的大教授视频,实在是有失风化,谢啦!”
他迅速地套了件长袖,又回拨了季朗星的视频过去。
果不其然,他见得季朗星还是商务衬衣穿在身上,一脸正气,心中暗自又多谢了几番宋知意的提醒。
不然他可要丢大人咯!
季朗星见得这次是贺瑱,脸上堆砌的笑意便要溢出屏幕:“学长,晚上好啊。”
“你好你好。”贺瑱一向敷衍而又尊敬着他,“刚我在洗澡,就先让知意接了,我们现在开始?”
季朗星却并不接他的话茬,只是状似随意地问:“学长出差,是两人一间吗?”
贺瑱撇撇嘴:“对啊,我们那边的差旅费给的抠抠搜搜,可不像你们大学里面,项目费都是几亿几亿地拨。”
“学长这说的是哪里的话,那是人家要做实验的项目,我们心理学没有这么豪气的。”季朗星知道宋知意就在旁边听着,又说,“那行学长,我们开始吧,就是别忘了你跟我的约定啊。”
贺瑱知道他说的是自己画的那几张饼,反正他已经债多了不愁,就随意应付着:“好好好,知道了。”
寒暄完,他就开始细致地给季朗星讲起平县这个案子来:“其实我们这边大概清晰了,姐姐已经目击弟弟行凶,并且我自行判断所言非虚,但还得去做真实性测试。但是,我还是给你再细讲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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