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出游(2/2)
却在两人瞧不见的角落,驻足回眸,若有所思。
——今日这魏清漪给她的感觉,怎得与那日不同?好像更清冷些,又好像更熟悉些。
***
与柳倾妩道别后,晋王带着魏清宁离开东边闹市,前往郊区湖上泛舟。
北疆严寒,这会濒临六月,湖面也才开化。也正好春景怡人,湖水碧波荡漾,湖面白鸟成群。
他开始对她寸步不离,即便在船上。可见并未相信先前那副说辞,只是不想说开扫兴罢了。
魏清宁目的已达到,倒也无所谓他怎么安排,一切尽可能配合。
只是偶然思及楚为带来的新线索,难免走神。
会是谁将那老兵灭口了?
相较之下,晋王可能性更大,因为不希望亲生舅父的阴司被暴露。但今日陈昭的出现,似乎又将局势搅浑了……
“走,咱们也去画一幅。”
魏清宁走神这一瞬,目光落在湖边花田间。那里围着好些妙龄少女,有专门画师在此取景作画。
晋王顺着她目光看去,随即命摆渡的樵夫将船靠过去。
“您二位要作画?”
“丹青还是山水画,晚生都画得。”
“老夫也画得,十来年经验,技巧造诣略比旁人强些……”
佳偶壁人一经出现,就惹得画师争相邀请。
人长得美,怎么画都好看。
“我来。”晋王决定亲自执笔,挑中一处黄白相见的花田,将魏清宁安顿在座椅上,“你随意些便好。”
“我说这位郎君,你这瞧着也是体面人,怎的连这两个铜板都舍不得出?”旁边一位画师质疑道。
自己作画是五个铜板,请画师要十五个铜板。
晋王不予理会,满心满眼都只有一人,径直铺开洁白宣纸,提笔蘸墨。
魏清宁就更不在意了。
不同于其他女子或扭捏,或局促,她神色恹恹坐在那,丝毫不管别人怎么看她,或是画出来的效果如何。
晋王观摩着她的身姿神韵,挥毫泼墨。
然而画到一半,他意外罢手,吩咐王小花:“换张宣纸。”
“是。”王小花照做。
如此往复三四次,晋王皆不甚满意。
旁边那画师开始幸灾乐祸:“这下好了吧?你这加起来已有二十多个铜板了哟!还不如一开始多花些银两,请位画师一气呵成呢。”
围观的人也不乏点头认同者。
晋王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一位画师的书案上,“去将那本诗集拿与夫人。”
王小花毫不迟疑照做。
众人不明所以。
魏清宁起初也不知其意,但能有本诗集打发时间,总是好的。
不知不觉间,沉浸其中。
原本微蹙的蛾眉,渐渐舒展开来,柳眸愁思悄散。
白色相间的烂漫花海中,微风浮动,卷起佳人几根青丝发稍,牵起月白银纹马面裙的衣角,摇曳生姿。
晋王凝望她许久,情之所动,下笔如神,一气呵成。
“呵!好生逼真!”
“这画工绝了!芳华绝代,栩栩如生。将绮丽面容和卓绝气质,同时凸显。”
“不仅如此,您再细观。既有女子娇俏,又隐有男子英姿,雌雄难辨,美得扣人心弦啊……”
不消自辩,旁人你一言我一语,已让那画师等人自惭形秽,灰溜溜离开。
然而别人的评价,晋王并不关心,他牵起魏清宁走到书案前,“喜欢吗?”
神情与语气里,皆是期待难掩。
“挺好的。”魏清宁依着礼数,淡声道:“多谢。”
疏离的客套,让空气里温度有一瞬的冷凝。
晋王默了默,拿起画递给她,仍旧笑道:“再仔细瞧瞧,这才是你本来模样。”
侯府嫡出千金,花容月貌,诗情画意。成为声名远播的京城第一才女,嫁得如意郎君。
“身为女儿家,本不该由你一人肩挑全族,在外冒险奔波,风雨无阻。”他握紧她的手,口吻怜惜也爱重:“堂堂金枝玉叶,被府医诊出来的脉象,竟是抵不过一个粗使丫鬟的康健。”
魏清宁微有怔然,转而明白晋王刚刚为何拿诗集给她。
他在作画,也在识人。
也在让她内观自身。
“宁儿,做回自己吧。”见她听进去,晋王扶住那单薄双肩,深深看见一双柳叶眼里,“以后一切有我,定不会再让你劳累分毫。”
魏清宁眸光微动,一瞬想通晋王这几日态度,“我感谢您的一番好意。但在我看来,生来女儿身,也并非做深闺女子才算回归本真。”
她逆着他目光,正色回应道:“诚然,我这一生要比其他女子辛苦些,但也收获她们所不能经历的经历。”
“阴差阳错也好,命中注定也罢,在我身上至少已论证,女子亦可建功立业。”
她目光越过他,看向远方大千世界,看向广阔湛蓝穹顶,“我致力在有生之年,让天下再无性别歧视,女子享有同等科举为官之资格。”
这番惊世之语,这刚正不阿的姿态,多少有些以下犯上。
但t晋王笑了:“我最欣赏你的,便是这份坚韧不拔的赤诚。”他语重心长:“世间少有,女子身上更少有。”
“我理解您的用意,并非每个女子都愿意这般受累,但也并非所有女子都不愿。有些事,总要试过才知。”
闻言,晋王笑容更浓,也愈加深沉。
那日,魏清宁看向天空多久,他就看了她多久。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风华正茂的清秀女子。
而涤荡在他心间的,则是那一腔孤胆的赤诚少年。
殊不知,湖中央一条船舱内,身着玄衣斗篷、头戴银白鹰脸面具的男人,也在久久远眺这边。
难怪为了魏清宁,晋王愿意割舍那么重要的密信。原来,她已被他收入房中。
“我的女人,你也配?”
面具后,一双鹰眼杀气阵阵。看来,起兵计划要提前了。
***
一番彻心深谈后,两人都没再多言,并肩绕着湖边散步。也都尝试站在对方角度,去理解这几日的矛盾。
抛开朝堂权谋暂且不谈,原来他是想让她活得轻松些。
原来她看中信仰,重于安逸。
天幕渐渐暗下来,但两人心情都轻快了些。
即便孤身跟在后面的王小花,亦有感觉。他瞅准机会,“王爷,您瞧晚上那烟花,于何处点燃?”
晋王看向身旁,“听夫人的。”
“……去前面放河灯处吧,也算是王爷与民同乐。”
适才慷慨激昂的魏世子,独独禁不起这般撩拨,脸皮一热,清秀眉眼间染上一抹羞赧浅笑。
但话一出口,又是将百姓放在首位。
晋王抿了抿唇,也只能命王小花照做。
于是计划好的二人世界,转而变作一群人的快乐。
幸好采买烟花的那暗探,正是此前被派到魏清宁身边那位,人还算机灵。
于是,当五颜六色的烟花绽放在天幕上时,清晰且绚烂地映出四个大字——清宁永乐。
在外人眼里,这类似于清明盛世之意。
唯独魏清宁本人瞧见,意外片刻后,会心一笑:“谢谢,很用心了。”
“夫人喜欢便好。”
晋王心道,以后此类事务就全交与那暗探负责了。
“夫人,您家郎君对您可真好。”
放过烟花,见四处都在放河灯,晋王也应景亲自去挑选。魏清宁等在原地,有知情的胖大婶忍不住赞叹道。
“您不过与我们初见,如何得知?”
这两日,魏清宁正好在尝试理解晋王对她的感情。
听闻胖大婶的话,不由好奇反问。
“嗨哟,一看您就完婚没多久,还不懂夫妻相处之道。”
作为过来人,热心的胖大婶对婚姻如数家珍:“瞧您家郎君,肯花银钱花时间,还肯花费心思,一看就是将您看得极重。”
胖大婶越说越兴奋,还自来熟地拿胳膊肘推了下魏清宁。她一时不察,倒退两三步。
身后,一只温热大手及时扶住。
却是趁机控诉:“可惜呀,夫人心里根本没我。”他将精心挑选的两盏河灯拿给她,“成婚这么久,都没送过我一件礼物。”
魏清宁接过河灯,眸光清亮地请教道:“我离京时给您留下的袖箭,也不算吗?”
晋王诧异:“你何时给过我袖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