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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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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若薇顾不上安慰那些娇小姐,只让仆从将她们先送回府邸。

人手不够,她又开始沉默的帮忙施粥,可渐渐的,她发现有些不对劲。

似乎灾民的数量远超于府衙统计的数量,简直反常至极。

她不动声色的开始观察那些来领粥的灾民,终于发现的确有蹊跷。

许多灾民虽然穿着打补丁的衣衫,但脚下的鞋却干净的没有任何污泥。

众所周知,灾民们长途跋涉,哪里顾得上清洗脚上的黄泥,定是有市侩之徒想趁机占便宜。

年若薇顿时怒不可遏:“来人,凡是来领粥的灾民,都需登记在册,注明姓甚名甚,家住何处!明日送去府衙核实。”

人群中有些胆小的鼠辈顿时露出慌乱神色,当即就端着空碗转头就走。

可这些离开的人只是杯水车薪,还有大量浑水摸鱼之人伪装灾民,年若薇顿时愁眉不展,忽而凝眉盯着灶台旁的锅灰和炭灰。

她当即眼前一亮,立即抓过锅铲,铲了许多锅灰倒入熬粥的大铁锅内。

人群中顿时开始窃窃私语,忽而有人愤怒的朝她扔来破碗,怒喝道:“你们不想施粥就明说,何故将肮脏的锅灰倒进锅里!简直岂有此理,你将我们当猪狗吗!”

“诸位,我是陈家长媳生氏!不瞒大家说,我们的米粮库存有限,朝廷的赈灾粮还在路上,可有些丧尽天良之徒,竟混迹在灾民之间,假扮成灾民与你们哄抢粥米!”

“恕陈家无能,只能用此粗鄙的办法鉴别真假灾民,我们陈家在城内的所有粥棚都会撒锅灰熬粥,若真是灾民,你们一路上颠沛流离,甚至饿了树皮野草都能吃。更何况这加了锅灰的粥?”

“不想喝粥的请速速离开!”年若薇朝着人群中几个叫嚣最猖狂之人怒喝道。

“我不走,只要有口吃的都行,香喷喷的热粥总比树皮野草好!”

“我也不走,求您给碗粥吧,我两日没吃饭了呜呜呜.....”

“请排队,老弱妇孺优先。”年若薇冷眼盯着那些转身离开的宵小之辈。

陈文正和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与伙计,则开始怒气冲冲的拔剑走向那些带头闹事的狂徒。

凶神恶煞的家丁们开始严肃地登记领取粥米的灾民,一时间又灰溜溜的离开一大半浑水摸鱼之徒。

此时场间再不复方才人声鼎沸的场面,灾民们开始乖乖的排队等待施粥,年若薇这才长舒一口气。

“长嫂,您先去一旁歇息吧,这有我盯着,您放心吧。”

陈文正方才被生氏的聪颖和气魄震慑的说不出话来,忍不住涌出对堂兄陈文宴的嫉妒和愤恨,凭什么他的夫人如此惊才绝艳!

他疯狂嫉妒的同时,又忍不住想与生氏多亲近些,恨不得立即将生氏抱在怀里要她。

“无妨,你让弟妹先歇息吧。”年若薇不曾停下手上施粥的动作。

为免出岔子,她时刻都守在粥棚前,直到陈文正彻底掌控了局面,她才疲累的踏上马车,继续巡视城内所有的陈家粥棚。

连着四五日,她都在城内各处陈家粥棚疲于奔命,这日,她浑身有气无力的来到城西的粥棚,开始给灾民施粥。

她只觉得浑身传来蚀骨剜心的剧痛,简直疼的无法呼吸,她脚下一踉跄,整个人朝着滚烫的粥锅坠去。

“啊...”年若薇吓得惊呼一声,忽而纤腰被人环抱,她整个人被带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吓得擡眸,就看见陈文宴穿着官服紧紧拥她入怀。

“夫君你终于醒了。”

年若薇只觉得找到了主心骨,在陈家,她只全身心的信任陈文宴一人,连日来的恐慌和紧绷的神经,终于在见到陈文宴那一瞬,瞬间松弛下来。

“夫人,朝廷的赈灾粮到了,你快些回去歇息,官府会来接手所有粥棚。”

陈文宴垂眸看着年氏满是疲惫红血丝的眼眸,和惨白的脸,忍不住心疼的红了眼眶。

他才苏醒就听祖母说年氏不顾生死,亲自替他试药,又睿智的打开了陈家的粮仓,让陈家免于遭受灾民的伤害,解救灾民于水火之中。

如此深明大义的女子,怎能不让人爱慕。

此刻年若薇的确疲累至极,当下就在陈文宴的搀扶下,踏上回家的马车。

得到长媳回府的消息,陈家二老俱是满心欢喜。

“估摸着经此一事,陈家再于朝中推波助澜一番,相信文宴很快就能升迁了,最少能当个从二品官。”陈家老太爷高兴的捋着花白胡子,眉眼间满是得意。

“孙媳这诰命也少不得,还真是年轻有为啊。”陈家祖母谢氏年过四十,方得了从二品诰命夫人的头衔,而生氏才不到二十岁,今后定前途无量。

初秋之时,陈文宴因抗灾有功,被擢升为从二品江南巡抚。

没想到年若薇竟然也因祸得福,得了个从三品的诰命。

此时她正在试穿诰命外命妇的朝服,陈文宴忽而面色凝重的入内。

“雍亲王下江南了!”

乍然听到这个尘封已久的名字,年若薇顿时吓得浑身发颤。

“夫君,求你别让他发现我还活着,否则他定会对我痛下杀手。”

“夫人别怕,万事有我,如今那人住在陈家的隅园内,这些时日你只需称病在家即可,我自会请祖母亲自处理家事。”

“都听夫君的。”

年若薇瑟瑟发抖的攥住陈文宴官府的衣角,当年被逼着坠崖的痛苦回忆再次侵袭而来。

筋骨寸断,痛不欲生的折磨,让她忍不住扑入陈文宴的怀里绝望痛哭。

陈文宴红着眼眶,一颗心都被年氏哭碎了,只觉得心痛的肝肠寸断。

他不明白,为何如此贤良淑德的女子,雍亲王会忍心残忍的伤害她,陈文宴在心中暗暗发誓,此生与那雍亲王定不死不休。

“夫君..他..他到底何时才能走?”年若薇只觉得被陈文宴揉进了怀里,顿时尴尬的挣脱他的怀抱。

“万岁爷明年开春即将南巡,雍亲王此行,是为了提前在江南准备万岁爷南巡事宜。”

“那为何要住在我们家?曹家不是天子近臣吗?”

年若薇有些纳闷,她记得历史上江宁织造曹家才是康熙爷的家奴,康熙爷六次南巡,四次都住在曹家。

可那人为何偏偏来海宁,还如此凑巧的住在陈家的隅园里。

“夫君,该不会他发现我了吧!呜呜呜....”年若薇顿时吓得瑟瑟发抖。

“万岁爷此行御驾会在曹家驻跸,曹家只能让万岁爷住,雍亲王自然不敢染指。”陈文宴温言软语安慰年氏。

年若薇应了一声,这才勉强放宽心。

她忽而又满眼惊恐的看向西南边的隅园,心中祈祷那人赶快走,否则她将永无宁日。

陈文宴当夜就帮她告了病假,可身为兢兢业业的陈家长媳,当家主母,年若薇岂能如此轻易就能歇息,每日都还需打理些琐事。

这日,她正病怏怏的在软榻上绣花,孙妈妈端着一碗血燕入内。

“孙妈妈怎么今日有空回来?老太太不是将麻利的奴仆统统调遣到了隅园伺候?”

“雍亲王的嫡长子弘晖小阿哥这几日许是水土不服,烧的小脸通红,老太太让我去库房里寻些精致的玩具送去。”

“奴婢这许久没见着少夫人,听闻您病着,特意先来瞧瞧您。”

“哎呀,少夫人您手流血了!”孙妈妈正说着恭维话,忽而瞧见少夫人手里的绣花针竟然戳破了食指,正潺潺流血,顿时惊呼一声,赶忙用帕子压住伤口。

“孙妈妈,你方才说雍亲王的嫡长子叫什么?”年若薇满眼痛苦的看向孙妈妈。

“弘晖,听说是康熙爷亲赐的名字。”

“小阿哥可还好?长多高了?是胖是瘦?”年若薇垂眸忍泪,终是忍不住哑着嗓子连声追问。

“皇家的子嗣自然是长得金尊玉贵,那小阿哥的容貌俊俏极了,与那雍亲王简直一个模子印出来的,长得骨肉均匀,不胖不瘦正正好。”

“好,你去我库房里选些最好的布料来,必须要宣软细腻些。”

孙妈妈应了一声,转头就让人送来了好些布料。

待到孙妈妈离开之后,年若薇有些激动的开始用那些宣软布料剪裁衣衫。

下个月初六,就是小阿哥三岁生辰,她是个失败的母亲,竟不曾为自己的孩子送过任何东西。

此时她心乱如麻,脑海里不断的回荡着孙妈妈的话,小阿哥病了,小阿哥烧的小脸通红。

她忍不住潸然泪下,她的孩子才三岁,他正在发烧病着,可她这个母亲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生死般,她竟然贪生怕死,没有勇气靠近他,简直枉为人母!

年若薇只觉得钻心刺骨的痛,她咬牙看向隅园的方向,她疯狂想见自己的孩子,哪怕远远看一眼也好,即便粉身碎骨也甘之如饴,她就看一眼。

于是这日一早,她终是忐忑的来到了隅园,看守隅园的家丁认出自家的主母,当即就对看守隅园大门那些凶神恶煞的护卫们通报了几句,就领着主母入了隅园。

年若薇只假装来巡查,装作漫不经心道:“小阿哥今日可好些?现下在何处?”

“回主母,小阿哥今晨刚退烧,这会正在西边的花园里遛弯。”

“嗯,小阿哥需什么吃穿用度都捡最好的来,开支不够,就从我私账上扣。”

“此刻雍亲王在何处?”

“王爷这会正在东边的书房里觐见江南的官员,商议康熙爷南巡事宜。”

“嗯,都上心些,你先下去吧,我再四处巡查巡查。”

年若薇目送那家丁离开之后,就迫不及待的转身往西边的花园疾步走去。

她记得花园东南角有一处假山,从假山内的的缝隙能瞧见整个花园的风貌。

她此刻心急如焚,愈发脚下步履生风往假山小道狂奔。

远远的就听到了苏培盛的声音,年若薇顿时潸然泪下。

她赶忙躲在假山后,透过缝隙,她看见一个粉雕玉砌的孩子正在练剑。

小小的人儿正奶声奶气的对苏培盛撒娇,说想吃猪肘子。

年若薇不禁莞尔,小家伙还真是顽皮,大病初愈可不能吃这浓油赤酱的肥腻之物。

她甚至舍不得眨眼,只瞪圆眼睛盯着小家伙的一举一动,他容貌虽稚气未脱,但却生的极好,容貌与那人酷似,可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却与她一模一样。

年若薇听着儿子软糯糯的唤着苏培盛安达,一颗心都被萌化了。

忽而小家伙的目光落在了假山,仿佛在注视着她,年若薇赶忙蜷缩在地上,却忍不住悄悄起身偷看。

此时苏培盛看到小阿哥委屈巴巴的颤着唇,顿时心疼坏了,当即就拔腿去寻小阿哥喜欢的零嘴来哄他。

年若薇正在伤感即便离别,忍不住默默垂泪,忽而袖子被人轻轻拽了拽。

她低头竟然看见小阿哥不知何时站在了她面前,此时正伸手轻扯她的袖子。

她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额娘,是你吗?”

年若薇不敢说话,吓得拔腿就跑,身后传来一阵伤心哭泣声,她心都快被哭碎了。

“呜呜呜,额娘不要晖儿了,呜呜呜呜求额娘别走,额娘抱抱我。”

年若薇只觉得肝胆俱裂,心疼的无法呼吸,再无法迈开沉重的脚步,她忍不住转身,俯身将儿子抱在怀里。

“晖儿,我的晖儿,呜呜呜...额娘好想你....”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抱着儿子亲个不停。

“额娘额娘,抱抱。”晖儿抱着额娘的脸,欢喜极了。

年若薇只觉得为了这一刻的相聚,即便粉身碎骨也值了,她不知为何晖儿会一眼就认出她是额娘,许是母子连心。

此时苏培盛的声音传来,年若薇赶忙捂着晖儿的嘴巴,柔声细语道:“额娘每日这个时辰都会在此等晖儿,别告诉别人,这是晖儿和额娘的秘密。”

“连阿玛都不能说吗?”小家伙有些为难的皱起小脸。

“是,否则额娘就再也不来了。”年若薇满眼愧疚,她只能用这种谎言来哄骗孩子,自私的拥有短暂的母子相聚时光。

“晖儿记住了。”小弘晖听到额娘说再也不来了,顿时吓得满眼都是眼泪,重重的点头应允。

“晖儿,快些去你苏安达身边,额娘在这看你离开。”

年若薇依依不舍的放下孩子,站在原地死死咬着嘴唇,忍泪目送儿子离开。

此时苏培盛寻了些养肠胃的糖丸,笑嘻嘻的走到了小阿哥面前。

见小阿哥眸中蓄满眼泪,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顿时心疼的将小家伙抱在怀里,让小主子骑在他脖子上。

“小阿哥怎么不开心啦?苏安达驮您去湖边看天鹅去。”

“好。”晖儿坐在苏安达的脖子上,忍不住转身看向假山,无比期待明日与额娘相见。

苏培盛陪着郁郁不乐的小阿哥在内湖里遛了一圈,就来到了隅园的小厨房里。

灶台边,穿着亲王蟒袍的雍亲王,正亲手将锅里好克化的汤面盛出,边走边吹凉那碗面。

“晖儿,过来用膳。”胤禛用帕子擦干净手之后,就将儿子抱到饭桌前。

“阿玛请用膳,”晖儿又擡眸看向阿玛身侧高悬的画像,又软糯糯的唤了一句:“额娘请用膳。”

每日三餐,小阿哥对着小年糕的画像说话之时,苏培盛就忍不住哽咽。

这些年来,王爷将小阿哥亲自带在身边照顾,只要不上朝,就既当爹又当娘,把屎把尿都亲力亲为,还不准他们这些奴才帮忙。

后宅里的女人都成了摆设,王爷用一生孤寂,在替小年糕守节,为了不让小阿哥忘记小年糕,自从小阿哥懂事起,王爷就指着画像,先教导小阿哥唤出额娘。

平日里三餐用膳之时,父子二人都会与小年糕的画像共膳,每一餐都有小年糕喜欢的膳食,所以小阿哥的口味竟然与小年糕酷似。

入夜之时,胤禛刚将小阿哥哄睡,忽而听见睡梦中的儿子笑着唤额娘。

他浑身一僵,心间弥漫绝望的钝痛,含泪坐在了书桌前,却失魂落魄的枯坐了一夜。

.........

年若薇忍着雀跃欢喜回到了居所,这一夜她辗转难眠,一直盼着天亮,盼着辰时快些来。

她真的快疯了,竟然好几次忍不住激动的笑出声来。

终于熬到了辰时,她激动的再次来到了假山后,竟然看见小家伙早已等候在此。

“额娘,今日锦秋姑姑伺候,我让她去做酥酪吃了。”

“晖儿,你喜欢吃什么?额娘明日亲自下厨给你做。”年若薇抱着儿子亲昵的贴着他的脸。

她正沉寂在喜悦中,忽而听见晖儿唤了一声阿玛。

她顿觉如遭雷击,吓得她紧紧的抱着晖儿,浑身恐惧的颤抖着,不敢转身看向身后。

“放肆!你是何人!!”

她身后传来四爷愤怒的呵斥声,年若薇战战兢兢的放下怀里的小阿哥,无奈垂着脑袋,曲膝匍匐在四爷脚下。

她忍着恐惧,刻意用吴侬软语掩饰自己原本的声音:“民妇陈文宴嫡妻生氏,叩见雍亲王。”

胤禛此时面色煞白,死死盯着那道匍匐在他脚下的熟悉身影,她虽刻意捏着嗓子用吴中腔调说话,可他还是一下子就认出她本来的声音。

她的声音,这些年来时刻都在他梦中出现,让他痛不欲生。

“你...起来...”胤禛此刻欣喜若狂,忍不住激动的剧烈的喘息着。

年若薇瑟瑟发抖的起身,避开那人想要将她搀扶起身的手,她依旧谨慎地垂着脑袋:“王爷恕罪,民妇只是前来巡查隅园,以免怠慢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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