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2)
第十章
订货会结束后,农历年到来前,出版社有两件大事。一是做年终总结,每个人都得当着全社员工的面,朗读自己一年的工作成绩,这令李林林有点尴尬。
放眼全年,她就没什么成绩,充其量只有跟在吴冠后头署名的一本散文集能拿出来说说。于是林林只能往虚的方向写一写,比如,深入学习了编辑出版理论知识,了解了编辑出版实务,已经开始积极联系作者,策划选题,等等等等……都是屁话,都不着调。
相比之下,志闯、桃根、吕薇、杜立他们的工作成绩就丰富多彩多了。志闯做了两本书,发表了三篇书评。桃根出了五本书。吕薇两本。杜立两本,其中一本政策书发了十万册。她今年的奖金会很可观。葛文婷、刘念、廖小平也不知怎么编出了许多业绩证明,总之,个个都比林林强。
林林倒不怕大庭广众没面子,她就是觉得有点对不住自己,对不住自己的时间。
正如桃根给她的劝告,“既然当了编辑,你就得出书呀!”
叶蓦然社长在最后的总结上还吹了个风,核心意思是,从第二年开始,全员考核收紧,在编辑这条线上,每个编辑,每年最少要出版十本书,括弧,必须是上市的。码洋码洋主要是指出版物价格的总和。比如:有一批书90本,三种各30本,定价分别为:1元、2元、3元,那么这批书的码洋是:1*30+2*30+3*30=180元。数暂时没要求。
这一动议立刻遭老编辑强烈反对。
比如四编室胡明月,一整年就出了一本自费书,写煤老板的。这稿子拖了三年,作者交了赞助,左等右等等不来。最后差点闹着要“上吊自杀”。一年出十本,等于要了她的命。于是她及时煽动编辑情绪,又向上反映情况,说出版不是流水线,编辑要出版有价值的内容,不能赶鸭子上架,胡乱出书。
话传到叶社长耳朵里,熊总、陈总分别找胡明月谈话,做思想工作,大致意思是,社里要发展,不出书,怎么盈利,编辑要去找选题,要敢于抢,敢于跟外面竞争。胡明月恨不得声泪俱下(没真哭),“我那大字典,那么好的书,发行就说发不出去!”熊总道:“你不是回购了吗,还放到网上卖,小胡,你是老编辑,私底下偷偷做点小动作,社委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适可而止。”
当然,有反对的就有支持的。
张红娇就举双手双脚支持。没有任务量,她一年也出二十本书,她还嫌十本书少呢。
相对比较尴尬的,就是林林这种。她不是不想出书,而是想出自己认为有价值有意义的书。总不能萝卜快了不洗泥,乱出吧。林林为自己担忧。
除了总结,农历年前算奖金,也是一场扯皮。每个人都要在核算单上就自己的应发奖金数额签字。一编室、二编室的领导们很快就签字了。他们几乎是年终奖的最大赢家。一编室基本是政策书,退货很少,渠道也相对独立,发出去,基本回款不成问题。因此老编辑们虽然工作过程乏味了点,但收益还有保障的。
二编室,张红娇一枝独秀,赚得盆满钵满。是吃肉大户。桃根、文婷他们有点汤喝。三四五编辑室哀鸿遍野,主任级的依靠多年积累,能得点儿。志闯、林林这样的就不容乐观了。年终奖算下来,还是负数,社里为了鼓励年轻员工,每人给发了三千“平均奖”,好歹能回家过个年。但像四编室戴琪这样没有权柄的老编辑就不太满意了。坚持不签字,坚持认为核算有问题,戴琪脾气上来,连熊总都要让三分,她直接走入熊总办公室,要求重新核算,说自己辛辛苦苦一年出版这么多好书,怎么也不会只有四千五百八十二元的盈利。没办法,熊总只好请财务部重新核算,经过社委会商讨,最终戴琪拿到了六千元年终奖金。
年终,还有一件事给了林林一记重击。边老师,写姓名的学问的那位,把她给举报了。举报信直接上达“天庭”——给了上级主管部门。主管部门把信发下来,要求相关编辑深刻检讨。张红娇立刻躲得干干净净。这锅,自然就落到林林身上。吴冠批评林林,“退稿,是有技巧的。怎么能说作者的稿子写得不好呢,咱们不用人家的稿子,就不要挑人家的毛病,记住,只能说类似,‘大作不符合我社出版方向’,‘暂没有出版此类书的计划’,要虚一点,笼统一点,现在好,知道人家说什么吗。”林林低着头,她根本就不想知道。吴冠还是要说:“人家说,咱们西大的毕业生,水平就这样啊?!”
嚯,这上纲上线!林林欲哭无泪。忍吧。她把这些都当作自己编辑生涯的必修课。新人总是要交学费的。
几家欢喜几家愁。林林事业不见起色,老邱却风生水起,他业务好,能干,脑子聪明,一进工信行业就站了个好队。年终奖头儿没亏待他,给了一笔“巨款”。老邱高兴得带林林吃法国大餐。
举着刀叉,林林怅然。
“味道不好?”老邱担忧地。
“不是。”
“要不过年,我去你家。”他们俩商量好了,因为还没办事,所以过年暂时各回各家。
“没事儿。”林林还是提不起劲,她为自己的一整年哀悼。
“房子会有的。”
“不是这事。”
“那怎么了。”
“今天有点不舒服。”林林只好用善意的谎言掩盖。
“最多明年,绝对搞定。”老邱还在说房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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