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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2章 重逢(四)(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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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2章重逢(四)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殷于慎面色阴沉,接连说了三个“怎么办”后,大喝一声:“姚知微这是铁了心要给我脸色看!当初她被贬剑南时,像我这样想升官的庶族,谁不踩踏她一脚对陛下表忠心啊!”

当然,踩得最凶的,就是他了。

“陈氏倒了,世家缄默。陛下需要朝中有人替他发声辩白,谁叫得响亮,谁就有前途!”殷于慎接连捶了几下桌板,恨恨道,“我殷家自太宗起科举而入仕,摆脱了白衣之身。六十余年来,殷家四代人小心谨慎、克己奉公,可才做到什么位置?”

殷于慎一向庄肃板正的脸上,终于出现一道裂痕。

在万物复苏的春日里,花都是争先恐后地绽放,万紫千红地炫耀,唯恐自己落后于其他花,更何况是人?应该没有几个人年轻的时候,愿望会是庸庸碌碌过一生,平平淡淡活到老。

年轻人,谁不是心中吞日月,志气凌河山?

也许那么说不对,毕竟各人有个人的想法。但殷于慎年轻时,的确有想过要做出一番事业。他本以为高中,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可本分老实地做到头来,还不是位卑言轻的六品官?

殷家不结党,不营私,几代人的努力,最高也就是个下品官。可在这长安城里,天子脚下,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要踞着。芝麻大小的官,实在算不了什么。

做见风使舵的小人,虽然卑鄙,却有用。陈家对他殷家无恩,眼见树倒猢狲散,那他踩上一脚,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而他顺势而为的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靠着对天子的吹捧和赞扬,顺圣意、明己职,只短短七年,他殷于慎便从从六品侍御史,做到了正四品的吏部侍郎。这样的升官速度,简直可以说是平步青云了。搁以往,正四品的官位,他是想都不敢想的。

既然可以靠投机取巧,毫不费力的官居四品,那通过科举做个芝麻大的官,一辈子还要提心吊胆,便显得十分鸡肋了。所以,殷于慎支持儿子殷重跟那帮官宦子弟混在一起。油嘴滑舌有油嘴滑舌的好处,阿谀奉承也算是一条官场的捷径……

“父亲,父亲……”殷重头一次见殷于慎失态,忙喊道,“父亲切莫激动,免得气坏了身子。”

“要儿子说,蜀王真是不讲道理,世间哪有女子搞这一出的……”殷重愤愤不平道,“她就是记恨父亲,也不该这样才对。这不是叫天下人,看我殷家的笑话吗?她蜀王不要这脸面,也没人敢明面上笑她,可咱殷家可不能够。”

“殷姒是咱们殷家的底牌,蜀王给咱们来这么一下釜底抽薪。晋王、齐王谁不上赶着攀附?这下好了,彻底没法儿了……除非……”

殷于慎听他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本以为他狗嘴里要吐出象牙来。谁知道,说到关键地方,他还装模作样的顿一顿。他乜了这败家子一眼,收敛了方才的怒火,尽量平和地开口:“跟你爹还卖关子?除非什么,快说!”

殷重闻言,不敢再卖关子。他觑着殷于慎的脸,小心翼翼道:“除非……除非父亲您亲自去跟蜀王殿下请罪。就说咱们殷家教女无方,殷姒笨手笨脚,大字不识几个,不配伺候蜀王殿下。”

“愚蠢!”殷于慎没好气道,“圣旨已下,覆水难收!你叫我去找蜀王,不等同于打陛下的脸吗?我有几个胆子敢抗旨不遵?还是说,你已经过腻了在外面花天酒地的生活?”

“父亲……父亲……父亲息怒,请听儿子……儿子解释……”殷重打了个酒嗝,一口气没上来。

他红着脸,结结巴巴道:“儿臣一心想着……入仕,怎么会连这样……这样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呢?”

待捋顺了气,他继续说:“若是蜀王殿下只是对当初您的行径怀恨在心,那您道个歉,这事儿也就过去了。毕竟公主纳女这事不光彩,皇家的颜面不比咱殷家的重?”

“儿子想,陛下之所以会同意蜀王的要求,定是因为有言在先。这平定剑南大功一件,陛下给了她什么承诺也说不准。”殷重认真分析道,“而且照父亲您对蜀王的了解,她看上去,会喜欢殷姒这种……这种……”

一时半会,脑子昏昏沉沉的殷重,实在想不出如何形容这个堂妹,迟疑片刻,他补充道:“这种庸脂俗粉?”

“殷姒可不是庸脂俗粉。”殷于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有些动摇,“不过原本喜欢清风明月一般的人,应该不会去欣赏除阳春白雪以外的东西。你说的不无道理,可为父怕,蜀王如今,已不是当初那个无知的小姑娘。”

“近月来,这京中关于她的流言四起,绝非凑巧。”殷于慎缓缓坐下,望着书案上的笔山,沉声道,“朝野上下,都惦记着她这一去七年平定的剑南。她立下大功一件,陛下怎么想,我等尚且不知。可姚知微身份特殊,性别也特殊。”

“女子之身固然无法问鼎,但你不要忘了。雍王姚知云的遗子,可还在那位代王府上养着呢。现下,也有十三四岁了吧……”

待姚知微从书房里抽出身来,太阳已经落了山。清思殿前的小院里,婢女正在掌烛。廊下有内侍省今午差人擡来的两个天青色的莲花纹青瓷缸,里面养了数尾小小锦鲤。落日溶金,洒在水波平静的鱼缸里。

她觉得有趣,便负手走了过去。许是没有刻意压着步子,声音被胆小的游鱼听了去。一时间,水中金鳞红尾游移冲撞,甩起微小的浪。缸里太空了,被这受惊的鱼一搅,倒有几分粼粼波光在动。

“殿下。”凌云见姚知微起了,忙上前道,“方才小万公公来传旨,说陛下请您过去用晚膳。您要不要收拾一下,换身再衣服去麟德殿?”

“不换了。”姚知微沉吟道,“穿惯了官服,换回红装总觉得有些不自在。替我重新簪发,然后出发。”

凌云颔首应:“是……”

麟德殿内,姚元睿正在翻看弹劾蜀王姚知微的奏折。今日选妃事了,王贞拟定名单,他便将姚知微请旨要了殷家送来参选家人子这消息放了出去。果不其然,才一个下午,御史台自诩正直的那帮人,便一个接一个的上奏了。唯独殷于慎这人,倒是坐得住。他竟没有上表弹劾,只递了一封谢恩的奏章上来。

“殷于慎……”姚元睿合上奏折,接过万家宝沏好的茶,抿了一口,淡淡开口,“这殷于慎,是不是当初叫得最凶的那个侍御史?”

万家宝会意,迎合道:“回陛下,正是他。不过您怜他孤勇忠直,这七年来一直有意无意地提拔。他现如今,已是正四品吏部侍郎了。”

“朕有印象,人倒是识时务。”

姚元睿放下茶盏,撚了撚胡须,若有所思道:“吏部侍郎殷于慎……朕记得,这京城里出身庶族的通贵官中,只有他没有站队吧?”

万家宝回想起对他一直前倨后恭的殷侍郎和他多年来送给自己的那些白花花的现银,笑眯眯道:“陛下明鉴,殷于慎是您一手提拔上来的,他哪敢有二心呢?”

姚元睿点了点头:“如此说来,他倒是个可靠的人,所处的位置也不错。朕久不立储,朝中蠢蠢欲动的人,可多得很呐……”

“陛下春秋鼎盛,何必跟那群危言耸听的臣子计较?”万家宝见姚元睿语气中露了些许疲惫,体贴地上前,替他捏着肩。

“春秋鼎盛……”姚元睿闭上眼,享受着万家宝恰到好处的力,轻叹道,“可是,朕不能万年呐……”

“朕外放出去的那些儿子,一个个志大才疏,却如狼似虎。朕若不早早将他们赶出去,朝中指不定乱成什么样……”

万家宝侍候他多年,怎会不了解这位主子的心思。他一边替姚元睿捏着肩,一边压着声音,温声道:“奴婢觉得,陛下这是未雨绸缪。骨肉离散,总好过父子相残。不然,再有人学了废太子那般行径,做了以下犯上的事,陛下也不会做屈法申私的昏君!”

提到废太子,姚元睿眉心一拧,连说话的声音都跟着沉了不少:“不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大虞的天下只能姓姚,不能姓陈。那逆子一心要乱纲常伦理不说,又于东宫擅行巫蛊,岂不知这是历代大忌?”

万家宝附和道:“陛下大公无私,天下人心向之。废太子罪有应得,陈后不识好歹,连累了陛下的英名。得亏陛下仁厚,仍许其以皇后之礼葬于先帝之陵。也算给足了陈家面子,全了对先帝的孝心……”

“好了,不提往事……”姚元睿打断万家宝,睁开的双眼深邃如夜,“你说,这吴王与晋王结党多时了,为何齐王还按兵不动?难不成十七郎和崔家,对这诱人的位置真就没有想法?”

“这……”事关储君之位,万家宝自忖,以自己的身份,不好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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