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扮（1/2）

打扮

第39章

夜已过半,里间的呼吸声逐渐平稳。

管姝毫无睡意，推门来到院里。

凉亭下，陆锡正自斟自饮。

管姝走上前,问：“哪来的酒？”

陆锡给她倒了一杯。

管姝抿了一口,没滋寡味的，与白水相差无几。

陆锡道：“我竟没想到,你已经开始盘算着我的眼睛耳朵了。”

此话一出,管姝就知道,方才她与苏锦书说的话全被他听去了。

“偷听啊？”她促狭着问了一句。

陆锡笑了笑，没吭声。

管姝道：“没想到,苏姑娘的想法竟如此新奇豁达。”

陆锡道：“一个人失去的太多了,便不会再主动索取什么,可大多数人要活过半辈子才能明白这个道理,她倒是早早就悟了。”

她已看透,前路尽是失望和遗憾，可她没有因此裹足不前,而是任凭它花开花谢,她自风流。

管姝道：“隐约记得，毓王也是这样豁达的性子。”

陆锡道：“据说，当年毓王在金殿上端起毒酒一饮而尽,朗笑着出门，往宫门外走去,他一人逼得两万禁卫一退再退,神机营弓箭在手，却一箭不发。可惜他终究没能走出宫门,倒在御街上，毒发身亡。”

那年,他们都还是孩子，没有亲眼得见毓王赴死时的萧瑟之景，但此事传颂得很快，像风一样，一夜之间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毓王是个奇人。

百姓敬他，百官念他，叛贼畏他，先帝与他父慈子孝，皇上与他兄友弟恭。

那样顶好的一个人，偏生就没有一条活路可走。

风吹着梨树上的叶子沙沙作响。

管姝道：“毓王之死是横在皇上心里的一根刺，毓王妃和他遗落人间的血脉更是皇上的多年执念，苏姑娘一接回京城，可想而知是怎样的显贵。主子，到那时你想要她，可就不是要一个农家女那么简单的事了。”

陆锡道：“我八岁那年，瞒着家里，求了皇上，恩准我拜入暗门，我不是为了建功立业，也不是有什么雄心壮志，我只是觉得，只有手里拿稳了刀，才能站直腰杆，护我想护之人，让他们免遭伤害。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我不可能容忍自己再变成一个废人，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你放心吧，这一双眼睛和耳朵我珍视得很。”

话要说明白了，管姝才敢放下心，说到底，她还是对这种家人父母俱在的世家公子不太信任。

管姝回头看了一眼屋内，道：“公主情况不好，不知是中了什么药，一直昏着，请来的郎中也看不出端倪，是不是即刻回京？”

陆锡道：“公主一定知道些什么，但她总是不醒，我们就没法问。”

管姝隐约猜到他的想法，道：“我知道就这么走了，你必定不甘心，但及时回京医治公主才是正事。”

陆锡喝完了坛子里最后一口酒，沉默了许久，道：“好，明日就走，梨白苑的管事拿住了没？”

管姝道：“已经控制住了。”

陆锡平静地下令：“审。”

苏锦书精神不济，清晨时分醒了好几回，但很快又昏睡了过去，直到管姝端着药，将她推醒，她才从无边的梦境中脱身。

她喝完药，转身看向身侧躺着的公主。

从昨日起，公主就一直是这个姿势，丝毫没变过。

苏锦书探了一下她的鼻息，绵长有力，紧接着，她又摸了摸公主的额头，身体也是温热的。

公主陷在被褥中，安安静静地睡着，像个雪白的糯米团子。

苏锦书只觉得诡异极了：“公主怎么一直不醒啊？”

管姝道：“此事怪异，我们打算快马送公主回京。”

苏锦书忧心道：“是啊，人不吃不喝怎么行，撑不了几天就熬坏身子了。”

管姝已经将行囊收拾妥当，摆在小榻上，她对苏锦书道：“苏姑娘，随我们一起去京城吧。”

京城这两个字，苏锦书最近听得有点多。

她隐隐有一种感觉，好像有人很希望她去京城走一趟。

而且她还避不开。

似是有一条线牵在她身上，引着她往那命定的地方去。

而她的抗拒并不能改变什么。

那就去吧……

苏锦书轻轻的嗯了一声。

管姝暗自松了口气。

今晨，陆锡让她来当说客时，特意提醒了一句此事不好劝。

可这不挺好劝的吗？

苏锦书出了院子，正好见陆锡也从偏房出来，皂角的清香从她的鼻尖掠过，她看向陆锡，他刚洗过澡，头发尚未干透，还换了身衣裳，是一袭灰蓬蓬的粗布袍子，没有任何绣纹装饰，唯独腰间还挂着那只丑巴巴的松绿荷包。

苏锦书捂了捂脸，心想，得空还是多做几个颜色吧，给他搭各色衣裳，免得不伦不类的让人看笑话。

陆锡许是没料到她也在院里，神色愣了一下，扣紧了领子，顺便把头发也绑了起来。

苏锦书与他相处的时日不算短，摸出了一点他穿着打扮的规律。

岁月静好闲来无事的时候，他总能将自己打扮得雅致漂亮。

一旦有活要干，或是有危险潜藏时，他便会褪去那许多浮华，想来是因为这样更方便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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