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幸(2/2)
程嬷嬷思忖了好一阵子,衡量再三,道:“事已至此,郡主心里这么想的,嘴上便怎么说罢。”
苏锦书放下了乐谱,道:“我心里想的是,她几次三番指使人杀我,又对我生母出言不逊,所以我也想要她死。这样的话是可以说出来的吗。”
程嬷嬷道:“在你做出那样癫狂的事之后,已经没什么是不能说的了。”
苏锦书曾经妥协过,也尽力过,但事实证明,大家闺秀这条路她走不通。她就是一摊扶不上墙的烂泥,也浪费了宫里精挑细选的老师。
她此番刺伤了嘉慎长公主,可不就是癫狂之举么?
程嬷嬷道:“人生百年,痛苦的根源便在于不上不下,做人做事如果能极致一些,心里也能畅快许多。”
说着,程嬷嬷又命人拿进许多衣裳让她选。
苏锦书悟了一会,道:“那我这也算是知行合一了吧。”
程嬷嬷许是腻了,不再与她商讨这件事,她挑出来一件织银的牡丹纹裙料子,道:“穿这个吧。”
入秋天一凉,衣裳用料也厚重了,沉甸甸的压在身上,倒是能时刻提醒人稳重端方,谨言慎行。
宫里一夜之间变了天。
长公主被刺伤,婉妃告病闭门不出,苏锦书天不亮就被皇上送出了宫。
皇后清晨一睁眼便被这几件事砸懵了,琢磨了好一阵子,才似是而非道:“皇上这是恼了郡主?”
女官笑道:“哪能啊,皇上放她出宫的时候千般不舍,身边带出去的都是宫里人,东西收拾了好几台箱子,都赶上寻常t人家出嫁的排场了。”
皇后一愣:“那长公主那头该如何交待?依着她的性子恐不能善罢甘休吧?”
嘉慎长公主年少时其实是个娇纵的性子,只是近些年来,渐渐被岁月磨平了,才显出了一点柔和样子。
皇后纠结了一会儿,又道:“这事捂不住,宫外还不知要传成什么样子呢……京里人人都知道那孩子是本宫负责教导的,如今做出这种事来……”
她愁的是牵连到自己的名声。
女官宽慰道:“事不关己,大家都只是当乐子谈罢了。”
皇后一听这话更坐立不安:“那本宫岂不是成了大家口中的笑谈?”
不成想越劝越往坏了去,女官不再多言,只笑了笑道:“娘娘宽心,不会的。”
京中许久没出过这样的大事了,大多数人都竖起耳朵等着听热闹。
唯独有几家身在其中的,确实乱了阵脚。
平阴侯家的老太君和儿媳孙媳们坐在一处,提起这件事时,犹疑道:“我听外头人说,咱家锡哥儿有意求娶那乡下郡主?”
沈氏坐下首,道:“母亲可别说这话,皇上不爱听。听说昨天夜里宫中家宴,太后只说了一句乡野出身,皇上便冷了脸,连宴都早早散了。”
再下首有美妇道:“可不是吗,张口便说人家出身乡野,拿人家父母当什么呢?”
老太太遭了要被好一顿抢白,心里堵的难受。
以前不是这样的,早些年,她是侯府里最尊贵的人,在后院说一不二。
可自从三年前发生了陆锡挺身救驾一事,府里的风向就变了。
这些年,府中形势越发的明了,皇上就是喜欢平阴侯幼子陆锡。
老大身体不好,子嗣也单薄,实在不是承袭爵位的好人选。他们家这个爵位,瞧着已经是陆锡的囊中之物了。
这一大家口人的荣华富贵都要仰仗这爵位,自然要多讨好未来的侯府主人。
老太太气闷了一会儿,道:“这脾性未免也太烈了,稍有不如意就动刀动枪喊打喊杀的,以后嫁进来了,可怎么相处?”
这句话但是说到了各位的心坎上,众夫人一时都沉默了。
沈氏心里也纳闷,那个女孩子她见过的,天真娇憨,骑着神凫依偎在陆锡的身前,跟个小猫儿似的,怎会做出这种事?
沈氏道:“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呢,依我看,也不见得就是她的错,否则皇上早就斥责了。”
正聊着,外头进来人通传:“老太太,二公子回府了。”
堂中不少人都疑心自己耳朵听错了。
老太太了反应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的问:“回来了?”
报信的小厮面露喜色,道:“是啊,回来了,刚去见了侯爷,这回正往内苑来呢。”
陆锡也真是挑了个好时候,正赶上全家的女人又齐聚一堂,刚一进院子,就被几十双眼睛盯上了,出于本能,他遍身紧绷,袖中暗藏的弦丝都在跟着颤。
上一次面对这种场合还是三年前的除夕,他重伤初愈,家中派车去别院接他,他没能躲开,只能回府应付了一番。
那一次,家中亲眷们顾忌着他身体没养好,不能劳神,大发慈悲给了他许多清净。
这回,他没病没灾活蹦乱跳的,恐怕就受不得那种优待了。
他迎着这十几双如狼似虎的眼神,给各位长辈都问了安,老太太开口道:“听说你与那衡阳郡主似有情义?”
三年不曾归家。
抗旨下狱,通缉受刑。
前些日子好一番折腾,可没有人过问他是否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