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1/2)
东风
陆锡耳聪目明,听得清清楚楚。
他身后的暗门属下也都听见了,其中有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这衡阳郡主果然女中豪杰,与众不同,什么样的肉都能下得了牙啃。
陆锡只觉得震惊,不可思议。
他当然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鬼样子,他怎么也想不到苏锦书竟然会对着他发出这样的感喟。
京中的世家娇女们或许会欣赏他身为纨绔皮囊,但绝不会对一个暗门的刽子手产生任何绮念。
怎么可能会有人在血流成河的地方,真心实意的赞许执刀之人的绝艳。
除非她是疯了。
苏锦书眼里的惊叹久久没有退去。
陆锡乱如擂鼓的心终于渐渐静了下来。
他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想的,此时此刻也容不得他停下来探究。
总之,她不厌恶。
苏锦书怎么会厌恶的?
她早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自从她得知了他的身份后,便隐隐猜到了从前,也料到了以后。
她所考虑到的方面,远比陆锡以为的要多。
陆锡不知道的是,她曾经数次梦中惊醒,梦到是他孤身一人独对千军万马,最后艰难的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孑然一身,独自来,独自归。
他所处的位置,是她终其一生都不能触碰到的地方。
他只能独自生,独自死。
她注定陪不了他。
苏锦书心里清楚,她等闲是没有机会见到他这副模样的。
每多看一眼,都是赚的。
陆锡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他找回了清醒之后,便继续向前,一步一步的靠近她。
身后几百叛贼的尸首压在一起,暗红的血河马上要填满这条宫巷,陆锡落脚时已经能感受到一种黏腻之感了。
苏锦书意识到她好像是挡路了,于是往旁边让了让。
他靠近。
她感觉到了他身上的肃杀之意,也看到了他领口袖口因凝了水珠而结成的一层霜。
苏锦书就这么深深的望着他,凝重又专注,似是要把他此时的模样映在眼底,记在心里。
冷月,杀戮,鲜血……陆锡身处其中,双眼里燃着的狂恣已经被苏锦书的出现浇透了,只剩一片平静寂寥的余烬。
苏锦书歪着头,没正经梳理的长发也垂了下来。
月光轻轻柔柔的落在来,格外温和的笼罩着她的身体,她才是真正灿然生辉的那个人。
陆锡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可苏锦书却轻摆了摆手,道:“你有事要忙,不必理会我,我只是睡醒了无聊,出来走走而已。”
出来走走就能一路畅通无阻,视宫禁如无物,闯到了正在生乱子的地方?
陆锡面色不变看了一眼她身后跟着的禁卫,对她说:“跟着我。”
这对苏锦书来说是意外之喜,她还能跟着去看个热闹。
苏锦书身后的禁卫知趣的退到了一侧。
暗门中人以管姝为首,把她拱在最前面,就在陆锡身边,上百双眼睛藏在黑暗中亮晶晶的盯着她。
陆锡此时只觉得事实果然无常,他从前梦中都不敢想,有朝一日能以这样的身份,将他的娘子堂堂正正的带在身边。
苏锦书一手提着裙裾,免得被地上的血污弄脏了衣裳,一边稳稳的跟着陆锡的身边。
她用不着陆锡刻意放慢脚步等她,她在一个时辰之前,还觉得浑身乏力,颇多不适,此刻,却只觉得热血上涌,顶得她手脚发麻,却浑似重新活过来了一般。
她每一步走的又快又稳,裙下也似生了风,宫绦向两侧拂去。
陆锡说了一句:“灯。”
禁卫一路小跑在前,将两侧的石灯点燃。
前方蜿蜒亮起了一条明朗的路。
苏锦书辨别出那是通往永乐宫的路。
陆锡终于从云端重新踩到了地上,他刚才一停耽搁了些许时间,如今可不能再耗了。
苏锦书定了定神,小声问道:“宫里出事了吗?”
前方永乐宫已经能看到轮廓了,也是一片灯火通明,陆锡“嗯”了一声,道:“是太后。”
“太后?”苏锦书不能理解:“太后是皇上的生母啊,她为何要这么做?”
陆锡沉默了须臾,道出这场闹剧的本质:“太后已与皇上离心,她不甘心就这么落败,意图搅乱时局,让前朝后宫内斗。”
戚太后到底有没有杀皇上的心,谁也不敢说,但她即便是真有,这条路也是行不通的。
皇上正当盛年,身强体壮,没到无力回天地步,脑子也都还没糊涂。三年前,氐羌刺驾的下场大家都亲眼看见了,前朝后宫都在皇上亲手掌控中,国运正在皇上这这一边,无人能轻易撼动。
于是,戚太后便把戚氏和谢氏拉在了一起。
皇上此生最不能容忍的便是兄弟阋墙,最恨的就是手足相残。
戚太后最明白皇上的痛处,于是在这一点上下了死手。
她要皇上知道痛,学会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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