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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梦(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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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先生怅然道:“我费了半辈子的精力调配的龟息丸,总算有一颗能真正奔赴它的使命了,也不算糟糕……睡吧,孩子,你会有一个好梦的。”

苏锦书攥着衾被,意识逐渐淡去。

与此同时,隔海相望的另一端,陆锡一身湿淋淋的回到岸上。

他衣襟上淌下的不仅仅是水,还混杂了一丝丝暗红在其t中,胸前的一处衣襟颜色格外深一些,用手一摸,血便透过指缝,沿着他苍白的手臂流下来。

管姝立刻伸手要扶:“主子。”

陆锡躲了一下,意思是不用,他缓缓舒了口气,道:“我这辈子唯一的瑕疵就是水性不太好,都怪小时候学艺不精,现在才吃了大亏。”

他把变了形的匕首插在了树干上,道:“那个人应该是死了,让人顺着河下去捞,戚承彦身边没有能打的人了,逮到之后直接取了他的头。我们长途跋涉,压着一个活人太不好走了。”

高丽与大燕开战才短短几个月,便已尽显颓势。高丽试图将戚承彦交出以求和,戚承彦自然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凭借多年混迹官场的敏锐嗅觉,在大事不妙之前便带着亲信,登船渡海,继续往东逃去。

陆锡自然是一路追,硬是追到了东夷境内。

管姝找出伤药,让他自己处理伤口,平静道:“我们可以回家了。”

暗门中人大多无父无母无家世,这使得他们对“回家”两个字没有什么特殊的情感,唯独陆锡,在听到这句话时,心底不可抑制的柔软了起来。

但那柔软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他从怀里摸出了一道密信,因为泡过水,字迹都模糊了,他用手搓烂之后,往河里一撒,让它们彻底消失。

管姝道:“清平司的密信?说了什么?”

陆锡坐在河滩上,道:“紫微道内部早就分裂了,戚承彦早将他的心腹安排出境,剩下被割裂的则是废太子真正的旧部,他们趁乱起势,暗杀了不少州府的官员。我们暗门的人手在外,清平司招架有些吃力。他们向朝廷叫嚣,让朝廷放了萧淮。”

管姝对皇上的手腕也是有一定了解的,笑了一声,道:“做梦呢吧。”

陆锡道:“皇上当然不会允。”

他脱下衣裳,将药粉撒在胸前狰狞的伤口处,那是匕首划过的刀伤,由于在水中泡的久了,外缘都泛着青白。

管姝不解道:“密信千里迢迢跨海而来,就为了说这件事?”

陆锡把湿淋淋的衣裳重新披回身上,道:“当然不是,沈恻告诉我,紫微道已经将锦书列为暗杀之首,借此向皇上施压,要求放人。”

管姝一惊:“什么!”

他系了衣带,眼神冷冽,道:“对于那些得寸进尺的人,有了第一次妥协,就有第二次,继而就是蹬鼻子上脸。所以赶紧了结这边的事,回去我非要撵死他们不可。”

此时,河流下游传来了一声哨响。

紧接着,一个黑影窜出来:“捞到尸体了。”

陆锡冷静道:“收了他的令牌,尸体就地掩埋,继续进山,搜寻戚承彦的下落。”

*

苏锦书服下龟息丸后,在睡梦中几番臣服,终于脱离了混沌,意识回笼。

铅灰色的天空下,本该粉白鲜艳的荷花都染上了一层阴霾,显得死气沉沉。

梦中没有风,她身体赶到久违的轻盈,推门走出水榭,来到了木桥上,蹲下身,撩了一把水。

水从指缝中流过,也没有任何触感。

苏锦书在水面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长发如瀑泻在肩头,披着一件轻薄的素纱衣,衣料上晕染着水墨山水,胸衣堪堪遮住了最私密的地方,左肩下的伤疤狰狞的露在外面。

乍一看,苏锦书有点不太相信这是自己,太陌生了。

她坐在了木桥上,风中传来了潮湿的味道。

忽然,身后传来了窸窣的动静,是脚步声。

苏锦书隐约意识到什么,整个人身体都僵住了,声音也放轻了许多。

她想要回头,却无缘无故心生了怯意,心跳如擂,一下一下的撞着胸口。

那脚步声似有些迟疑,在她身后不远处停住了。

良久,久到苏锦书屏息快要把自己憋死了。

那人才轻轻出声:“你是谁?”

那声音既熟悉又陌生。

苏锦书僵硬着,克制着心底的冲动,缓缓回头。

更年轻一些的陆锡身穿云锦织金的广袖,头发束得高高的,戴着一支飞扬的灵蛇银簪。

原来是在这里。

苏锦书心里莫名释然——这才对了。

你见过我,我见过你,我们终于在漫长的拉扯中找到了公平之处。

陆锡眼神里满是陌生与戒备,他上前一步,又问了一句:“你是谁?这是哪里?”

其实这张脸三年前后并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陌生状态下,他眼神中的锐利,令苏锦书感到心里密密麻麻针扎似的难受。

她低头轻笑了一声,再擡眼,朝他伸出手,素纱的袖子滑落一截,露出雪白的皓腕。

“是你来了。”她道:“来与我共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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