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2)
第1章
0.楔子
白家客厅。
熏香祥和,空气中不存在一丝暴戾。
被审判的男人不发一言,修长白皙的大手款款,洗茶、斟茶。
肩宽腿长玉树临风,有种施施而行,漫漫而游的优雅自在舒展。
还有他的容貌五官,罕见的俊美,却又非锋芒毕露,而是犹如一丛遗世独立的竹。
还不是碧莹莹少年气的青竹,而是深沉蕴藉的墨竹。
以至于见他穿着那一袭合身的高级订制黑色西服,都觉得不合衬。
他这样的人才风采,好像就应该穿一袭白色盘扣的长袍,衣摆绣上流云纹还是绘几株兰草挺竹。
捏着两只白玉小盏摆进茶盘。
关闻西托着茶盘,无视身边众人,走到客厅主位的老者面前缓缓跪下,神色郑重,嗓音温雅悦然,“白爷爷,请将白棠嫁给我。”
老爷子神情肃穆,摆摆手,“你不守承诺。”
门外突然驶来十几台车,沿路停满白家门前的小道,车里下来的人统一穿黑色西装制服,胸前嵌金色工牌,手中都抱着东西,几十人浩浩荡荡,却格外安静。
身穿黑制服的人敲门进屋,朝跪在地上的人点点头。
递上一份红底烫金的本子,便出去了。
那是一份聘礼文书,以关家的名义下聘,光明正大求娶白府千金,从聘礼单子的长度可见之丰厚。
白雪松老爷子掩不住兴致,嘴角轻轻上扬了几分。
聘礼单子一打开。
字画类……瓷器类……鎏金器类……玉器类……雕刻类……丝绣类……拓本类……法帖类……
单子上罗列的古董数不胜数,通常都只闻其名未见其物的东西。
白老先生偶尔出席业界探讨会时,在图片上看到这些瑰宝收藏,却无法真正窥见其全貌。
“起来吧,”老爷子端起来白玉盏,“不是一两年的功夫。”
关闻西唇角轻勾,站了起来,身长玉立风流倜傥,光穿过红木雕花,被切割成细碎的枷锁,打在他宽阔的肩膀上。
黑制服的人去而复返,送上厚厚一本礼单相册,还用绒布托着一个玉盒。
隔着绒布手套,将玉盒里的东西取出来。
是那串‘清.乾隆年间上用内造’的沉香玛瑙十八子。
昨天刚从拍卖会上拍的。
沉香为串珠,红玛瑙做佛头,翡翠为背云,碧玺做坠脚。
女子适合佩戴沉香,沉香能静心助眠、纳气平喘,红玛瑙则是自古有辟邪保平安之说。
而翡翠可令人心平气和、肺腑协调平衡……至于碧玺,有一说法是能稳定磁场,排除周围的负能量。
他希望这串沉香玛瑙十八子在白棠身边,能够让她日日好眠,安神喜悦,事事无忧。
可将满屋亲人巡视一圈。
关闻西只能温柔地将念珠放进铺了深紫绒布的一只明代双鱼玉盒里,俊脸掩不住失落。
这串珠子的主人不在这里。
1.
两年前。
围棋,讲究谋定而后动。
每一次落子都是为下一步铺路。
执棋者,布局亦入局。
白棠晶亮的眸子锁着关闻西,“你说的,如果赢了你,就答应我一件事?”
“嗯,合理范围内的,都可以。”关闻西浅笑颔首,眉宇之中,透出一股雍容的自信。
黑子沉稳,白子明亮,相互交织中,早已成了一张错综复杂的网。
得了允诺,白棠低头看了会棋盘,考虑片刻,擡脸,“嗯……我妈要回来了,你帮我应付下?”
“阿姨又不会害你?”关闻西被逗笑了,但仍点了点头,“行,我答应。”
“你答应就行!”
清脆一声,棋盘上落下了一颗白子,在关闻西异样的注视之下,白棠缓缓吐出三个字。
“我、赢、了。”
阳光透窗挥洒,少女的红裙更显浓郁炽热。
大约是有了军师的缘故,逢父母回国必遁逃的白棠,突然安静沉潜下来,连着两日陪着白老爷子在家晒太阳听曲。
白雪松看了眼身旁窝在躺椅里的孙女,“你该去机场接你爸妈的。”
白棠食指滑动手机的频率快了些,“他们又不是不认路。”
话音刚落,敲门声起。
扶上门把手那一刻,白棠隐约看到了门外的景象。
打开门,跟预想的一样。
“棠棠。”白笙站在门口看着她,满脸的笑,身后跟着孙娆。
一样又不一样。
白笙的脸容多了明显的细纹和沧桑。
白棠怔望着父亲,以及父亲身后眼神不再得意的母亲,忽然心生不安,定定地站在那里,哑巴了一样。
“堵着门干嘛!”孙娆不耐烦,“不喊爸妈就算了,连门都不让进了?”
“棠棠。”白笙察觉女儿的异状,迎上前揉了揉女儿发顶,正式踏进了家门,“以后爸妈都不出去了,开不开心?”
“嗯。”迟疑地点了下头,白棠后退几步,让出玄关的位置。
父母之于白棠,并不是常譬喻的‘守护者’,因为成长时刻他们都不曾参与。她一直觉得,父母就像是学校宣传非遗文化时曾介绍过的洋片机。
老师傅站在机器旁不断拉动机关,画片随之交替,配上生动的剧情解说。呆板的画面虽然结合成了故事,然而每一幕景象也仅是定格画面的呈现而已,结束之后,看客所能记住的,不过是那几张的画片。
眼下重逢的场面也只不过是其中的一张画片而已。
一年一年画片推进重复,没有任何温暖与陪伴。若是生命选在此时终结,她甚至无法铭记那所谓的父爱母爱。
然而她仍在期待,期待一些抚慰发生的瞬间。
孙娆抱臂旁观父女俩的对话,斥声,“这么大人了,都不知道帮我拿一下箱子,越大越不懂事了!”
“你少说两句!”白笙以眼神责怪妻子,又看了眼女儿。
孙娆不悦地睨视女儿,“我错了吗?她连个爸妈都不叫,看见我们跟见了瘟神一样,没个笑脸。”
“总得给孩子一点时间适应。”
白棠没有为自己辩驳清白的念t头,握着手机,取了外套,开门的瞬间身后传来了亲妈的委屈。
“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喊声妈,还得等她适应。”
带上门,争吵随之被关在了屋子里。
一定是拉洋片的老师傅只顾解说忘了换画片,要不,怎么老是出现同一个场景画面。
“怎么又看这本?”
脑袋上方,传来低醇的嗓音。
对着书本发呆的白棠,机械动作仰起头来“什么?”耳朵听到的问题这才慢吞吞地传达到脑袋里,“喔,呃,我,随手拿的……”
从家里跑出来后,白棠又想不出自个儿能去哪儿?
这个节骨眼回学校明显不理智,要是真走了,只会加大矛盾,次次去闻姑姑家也不是个办法,走走停停,就又进了宏宇书店。
“我们回去吧。”
点头微愣,白棠像只跟屁虫跟在关闻西身后,必须用小跑的速度,才能追上他的步子。
关闻西替她打开车门,她才一坐好就忍不住看向驾驶座,“闻西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来买书?
白棠蹙眉头,否定这个猜测。
自从表嫂去留学了,她表哥半隐退后,关闻西反而成了关家最忙的人,加班熬夜连轴转,吃饭的空都没有,还能看书?再说了,他真要看书吩咐一声就得了,哪里需要他亲自来买呢?
“我妈熬了鸡汤给你和爷爷,路过这里,刚好看到你坐在窗边看书。”关闻西指了指她脚边的保温壶。
“哇,闻姑姑的鸡汤!”她弯下腰,把保温壶捧在怀里,小心翼翼地转开壶盖,香香暖暖的蒸气扑面而来,闭起眼睛,极为享受地深呼吸。
早上忙着逃出来,压根忘了早饭,这会儿正饿得前胸贴后背,这锅汤刚好用来祭她的五脏庙。
那嘴馋的模样,让关闻西嘴角的笑意深了些。
“回去再喝,先把安全带扣上。”
“喔。”白棠极度不舍地盖上壶盖,拉起安全带扣环,想把它按进榫眼,但是她怀里抱着那壶宝贝鸡汤,实在不容易扣妥,摸索了半天,眼看车子都发动了,扣环却还是迟迟找不着正确的位子。
“等,等一下,我还没……”她低嚷着,努力摸啊摸,忙乱的手上突然间一热。
宽厚的大掌伸过来,包住她软嫩的小手,替她找对地方,轻而易举地插入榫眼。
两人若无其事,目视前方,驱车上路。
“姑姑要你带着鸡汤来拯救我吗?”白棠把脸贴在保温壶上,故意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关闻西瞥了她一眼,不答反问:“你需要拯救?”
“唔,不用,当我没说。”
白棠抿嘴干咽,连忙转开视线,不想再继续‘拯救’的话题。
这逃避的举动太过明显,关闻西看得出,她正因为父母的回国无措不安。
此刻,她坐在车里,一改往日的懒散,特别端庄,坐有坐相,车窗降了三分之一,凉风微拂,眉眼间的愁绪都快成林黛玉了。
“饿了?”
“嗯。”白棠骤然回神,车子正好因红灯停下来。
下一秒,一只大掌伸过来。掌心躺着一颗她常吃的巧克力,脑袋还没做出反应,手已经自觉伸过去了。
关闻西静静地等着她拿走巧克力,微硬的指甲轻微触碰他的掌心,痒痒的。
这丫头似没有感觉般,只顾着拆包装纸。
从书店到白家的路程并不长,车子驶过那道围墙,白家三层的独栋房已经近在眼前。车子在前院熄了火,一旁则停着四、五辆车。
关闻西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却看见她抱着保温壶,咬着下唇,一脸挣扎的模样。他挑眉,没有催促,反倒停下动作,静静望着她,极有耐心地等着。
半晌之后,白棠才有了下车的动作。
孙娆女士一回来,家里的气氛果然变了!
早上还耷拉着脸的孙娆,这会儿神情愉快,正坐在沙发上,跟五六个女人捧着本硬皮书,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看什么呢?讨论得这么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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