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2/2)
“救……咕噜……咕……救命……”湿漉漉的脑袋往水中沉陷,再也浮不上来。
一群人从花房急促地奔出来。
乔颜虽然距离溺水者最近,却中了邪似的愣愣盯着双手。天……她做了什么?不,应该问,白棠做了什么?
一道迅捷的黑影飞掠过她眼前。
哗啦啦声起,水花分开,黑影斜刺入水底,宛若穿梭自如的游龙,迅速接近下沉的人体。
哗啦啦声二度响起,两颗人头浮上水面,渐渐往泳池岸靠近。
一群大人全部集中在池畔,焦切地等待白棠被营救上来。闻歌紧紧捂着嘴唇,扑簌簌的泪水滑淌到手臂,一颗心跟着水浪的幅度又起又落。
跳下水的人是关闻西。
溺水的白棠已经呈半昏迷状态。
“让开!”他没时间顾及旁人,赶紧让白棠躺平,深吸一口气,用力吹进她肺叶里。不断祈求上苍给予一点点眷顾,哪怕是最低限度的保佑也好。
人工呼吸一次又一次吹进白棠脏腑……
“咳!”晕迷的女孩陡然呛出几口水,“咳咳咳咳——”
“好了,好了。”关克朗拍打关闻西肩胛,“醒来就没事了。”
“白棠!”孙娆叫唤,挤上前想搂搂女儿。
“让开,给她一点呼吸的空间。”他不由分说地顶开缠手缠脚的孙娆。
白棠虚软地靠躺在他胸前,勉强眨开眼睑就仿佛耗尽她所有精力。
“棠棠,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白笙围过来呵疼她,“爸爸明明警告过你,不要靠近危险的地方。你怎么会掉下去?”
“我……”气若游丝的俏脸没有一丁点血色,“是我不好……不要怪乔颜姐姐……是我惹……惹她生气……她是不小心的……”
众人终于注意到仍然呆站在一旁的乔颜。
“乔颜,你……唉!”冲着老同事的面子,白笙不好太呵责人家的女儿,只能拼命叹气。
乔颜百口莫辩。明明是白棠自己跳下去的,可是……眼下有谁会相信她呢?
“我……我……”她无助地转向关闻西,盼望他能给予一丝丝安慰。
关闻西的目光不在她身上。
偏偏,除了他,每个人的焦点都凝准了她的脸,即使没有说出口,责怪的神情也取代了话语。
“不是我……我……她自己摔下去的……”辩解没说完,乔颜就被人拉走了。
眼中钉离去的背影,是白棠再度失去意识前,最后见到的景象。
心里爽快多了……
她满足地晕厥过去。
凉月幽淡。
角落的一盏小夜灯形成房内唯一的光源,床铺染到一点光,沐浴在淡淡的金色中。娇怯怯的身躯覆躺在床单下,随着呼吸而平稳地上下起伏,双眸紧闭的俏脸微泛着血色,仿若刚刚的一场劫难从未发生。
一场溺水意外并没有冲淡了宾客饮酒作乐的兴致,白笙端着酒杯,稳坐沙发,视线紧盯着门口,孙娆也望着那,只是时不时会瞄一眼二楼——白棠所在的房间。
闻歌靠近白笙,坐下,“师姐刚打了电话,说不过来了。”
白笙放下酒杯,挺直的脊梁松了下来。
闻歌无奈,“白棠都二十岁了,你也该放下了。”
“放下了,早放下了。”白笙喃喃自语。
“你这话都骗不了你自己,你和师姐注定是有缘无份,”稍停顿,闻歌循着孙娆的目光看向二楼,“你追事业,孙娆盯你,这二十年,唯独可怜了小白棠。”
这夫妻俩,该说的话都说尽了,闻歌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入晚九点半,满屋子人潮才撤退得干干净净。
白笙和孙娆临走前,上楼确认白棠安稳睡着后,也放心回了家。
男女主人送完客,来不及换装,急忙奔往二楼。
一张单人长椅摆放在灯火不及的暗角,关克朗从熠熠放光的两点星芒认出儿子。
“闻西,你回屋吧,今晚你妈在这守着白棠。”要搁以前儿子留在白棠屋里也没什么,可现在毕竟不同了。
闻歌也劝:“回屋睡去吧,白棠没事了。”
关闻西思及事发当时的万分惊险,情不自禁地一阵激动,“我就坐在这里,等她醒来,我有话问她。”
夫妻俩登时被儿子强硬的态度弄得不知如何再劝。
“闻西做事一向稳当,知分寸,没什么好担心的。”关克朗不由分说,便拉着妻子往外走。
“爸,妈。”屋角响起声。
两人同时回头。
“你们放心,我答应了大哥不会欺负她。”
关闻西望着父母退离,直到墙角的声控灯自动熄灭,才从后口袋掏出压扁的香烟,点燃一根。
“咳……咳咳……”床上蓦地呛出咳嗽声。
“醒了?”他不为所动,照旧吞云吐雾。
既然形迹已暴露,就没必要继续颓躺着扮演病人。她推开被子,呼吸的频率仍然比往常清弱。
“别在我面前抽烟。”一点也不懂得体恤病人。
“抱歉。”缕缕烟雾宛若翻腾的蛟龙,屏障住他的五官。
“我想喝水……”她嘴里又干又涩,感觉快要裂开了。
“你喝的水还不够?”他冷笑。
“我刚才是溺水,不是喝水。”也不知道为什么,语气自然而然充满戒备。
“下回想演戏,t别挑在家里,分分钟有人拆穿你,你可是能在水里呼吸的两栖动物!”
她抿着唇,维持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谁说是演戏?我就是坐的时间长,腿麻了,抽筋。”
关闻西露出虚伪的悲哀神情,摇了摇头,“说吧!乔颜究竟说了些什么,让你想玩这种栽赃嫁祸的把戏,陷害她杀人未遂?”
“你是不是酒喝多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打定了主意不认账,看他能奈她何。
关闻西微眯起眼睛,静静地望着她,缥缈的烟雾制造出完美的阴影效果。
深深一凝视,注入无限悬疑,无尽迷离。
半晌,他离开座位,缓缓移坐到床畔,视线须臾未曾调离她的容颜。白棠竭力持稳了呼吸,不愿在他的威逼眼光下示弱。
可被他注视时,充满束缚的无力感突然倒冲回四肢百骸,让她逃无可遁。
“告诉我,”他忽而笑了,清朗的眼芒像预告一般,直望进她的心房深处,“你和乔颜今天的冲突,是不是和我有关?”
“少臭美!”她莫名地被激怒了,“说得好像为你争风吃醋一样。”
关闻西突然抓住她双手,使劲一拉,害她失了力地跌撞向他胸怀。
香烟味、淡酒气,异性的体息突然飘进她鼻端……红色、黄色、蓝色、绿色,诸般纷乱的色彩蜂拥向她的脑壳……
那让她莫名眩晕的眼眸就在数公分之外,灼烧她的心……
她的唇染着清清浅浅的朱赤,脸蛋浮现异样的绯红,秋眸因为微烧的体温而发亮,贝齿如白米粒,眉宇间依然透露出年轻少女的稚弱……
他猛地推开她,力道既狂热又突兀。
白棠一时不察,应声又倒回软枕上,骇异得喘着气。
他——他干什么?这突如其来的脾气发得一点道理也没有。
“即使你跟乔颜再不和,吵得再厉害,也不能为了栽赃她,不惜让自己溺水吧!”
原来是给自己女朋友出气呀!
白棠对乔家姐妹累积多年的怨恨终于有了宣泄口,“我就是栽赃,我想栽赃!乔颜跟她妹妹乔雪一样,假惺惺地让人恶心!也就你瞎眼,藏着瞒着,非把她当个宝!”
“到底是我眼瞎还是你心瞎?”
这个反驳让白棠意料未及。
“什么意思?”她一呆。
他只是笑,并不给予直接的解答。瞟了她一眼后,带着莫名其妙的阴郁,重重踏离屋子里的暗潮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