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罪(2/2)
谢云生看向被拖的四处滚撞的林幽年,挥伞朝锁链劈去,火光四射,锁链却纹丝不动。
半面魍被死死压制,本就一肚子火,察觉到谢云生的动作,当即横眉立目骂道:“谢云生,你个不仁不义的小人,师徒俩打我一个,还要不要脸!”
裴行川心下诧异,谢云生怎突然有了做师父的样子,果然下一刻便见谢云生假意攻击半面魍,趁半面魍旋身的空隙,执伞挑起锁链,林幽年借势从锁链上滚落。
半面魍顿时怒不可遏,然而谢云生抓住林幽年的衣袖,拽着他飞速跑上连廊,一溜烟没了踪迹。
见谢云生去拿梦仙图,裴行川飞身去追,然而半面魍一肚子气没地撒,拎着铁锤便去砸裴行川。
裴行川只能转身去接半面魍的攻击。
二人拉开距离,半面魍的流星锤得到发挥,当即如山岳般朝裴行川砸去。
裴行川的剑劈退一条流星,另一条接着朝他袭来,杀意猛烈,他只能弯身后退。
双流星步步紧逼,裴行川一边抵御一边进攻,可双流星速度太快,他的剑招根本无法发挥,不过片刻便被流星锤砸中腹部。
玄泉剑被锁链卷起,扔到一旁。
半面魍大气得解,哈哈大笑几声后,神情阴鸷:“小子,你刚才让我很不开心,现在我要让你四肢尽断,脸碎头破,血尽而亡!”
说着便是一锤下落,裴行川翻身避开,可流星锤愈来愈密,他无法起身。
半面魍满脸畅快,两手抓着铁链,大力朝裴行川扫去,即将砸到裴行川时,流星锤却被一道厚重的掌风拍开。
陈西石双掌打开,呵笑一声:“半面魍,还有我。”
半面魍拧眉打量着他,寻不到熟悉的影子,那一掌却烙进他脑海里,神情难掩惊异:“金掌药王陈西石,你竟然还活着!”
陈西石不言不语,接连两掌拍出,流星锤表面裂出几道碎口。
半面魍沉臂立稳,阴恻恻道:“陈西石,我与你无冤无仇,你这是何意?”
似是想到了什么,半面魍看了眼执剑往廊下跑的裴行川,冷笑一声:“越氏宝楼的诱惑可真大啊,连销声匿迹多年之人都引了出来。”
陈西石眼底一片冷意,“我不为越氏宝楼,可若是你们要越氏宝楼,那我便不会让你们如意。”
半面魍紧抓铁链,厉声道:“你这分明是有意跟我冥罗山为敌。”
陈西石眸色愈沉,杀意浮现,“我陈西石此生最恨域外贼子,恨不得杀光域外人,冥罗山却跟域外勾结,做尽恶事。你说,冥罗山之人该不该杀?”
半面魍神色不变,高举双臂,刺笑道:“陈西石,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孤身一人竟敢跟我冥罗山近百高手叫嚣。你既要闯地狱,那我便如你意!”
长廊空静,夜风迎面而来,卷起一抹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林幽年疾行在廊上,七拐八拐走到一方寂静的庭院,谢云生一脚踹开院门,浓重的血腥味直冲鼻尖。
望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林幽年一阵头晕目眩,身躯失控般跌撞向前翻尸体。
死尸太多,个个血肉模糊,且被鼠犬啃食得厉害。不过片刻,他的手便被鲜血染红,衣袖也沾了血肉。
四处翻寻都找不到李之鹤,裴行川空洞的眼眸重新凝出一道光亮,疾步去推门,然而雕花木门凭空自开。
“你是在找他吗?”
紫衣女人闲懒靠在贵妃榻上,稍一收手,搭垂在门栓上的紫绫便回缠到玉白的手臂上。
而在她身侧木枰上,面容温雅的书生盘腿端坐,双眸紧闭,身上爬着数只肥硕的黑鼠,血肉在枯骨上摇摇欲坠。
望见林幽年愤怒的双眸,女人无辜一笑:“这可跟我没有关系,他们长睡不醒,自然就成其他东西的盘中餐了。”
林幽年浑身颤抖,疯了般扑上前去打开黑鼠,黑鼠惊慌四窜,将李之鹤撞翻在地。
即使这般,李之鹤仍闭眸安睡。
回望院里被牲畜啃食的尸体,林幽年勉强坐起,黑眸紧锁她,声音冷厉:“天黑入眠,午时梦醒,何来长睡不醒?分明是你趁他们入梦放这些畜生作恶!”
紫衣女人扬起下巴,眼眸再不似方才平静,勾唇讽道:“作恶?作恶之人难道不是你吗。林幽年,若你识相些早点交出梦仙图,李之鹤何须送命?”
林幽年面色苍白,极力压下心中怒火,平静道:“且不说李家与梦仙图无关,你们无故伤人,罪大恶极。单论梦仙图,我虽为画师,奉长公主之名送画洛阳,可梦仙图如今已不在我手中,拦我何益之有!”
月色入户,紫衣女人长指绕勾着发丝,玩味一笑:“林幽年,你当我冥罗山之人都是傻子吗,被一幅假画糊弄一次也就罢了,只有万虺宗那些蠢货才会上当。”
夜风卷起砚台里的墨,星星点点洒在宣纸上,斑驳的宣纸落到林幽年面前。
他骤然想起那天夜里收到的书信,身冷如入冰窖,思绪反而明晰起来,神情平静至极,“你们早就盯上了他,那封约我赏花赋诗的信是你们伪造的。”
女人从榻上起身,踝上铃铛繁复作响,笑道:“信是真的,我们只是好心帮他送信罢了。毕竟信客太慢,我们等不了。”
林幽年沉默不言,许久后发出一声凄怆的笑声,笑里带愤、带恨、带愧。
“林幽年,李之鹤全家因你而死,千机门也因你危若朝露,还不交出梦仙图吗?”
林幽年失神望着天边独悬的月,平日里的吊儿郎当尽数散去,只余中夜将至的萧索,“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当真是可笑啊。”
见林幽年无动于衷,女人杀意毕露,紫绫如刀刃一般朝林幽年打去,却凭空断裂。
“紫衣仙,我倒是不知我千机门何时落到这般田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