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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日事(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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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眼底划出一抹深幽的笑,“你不能救,可你能把我送到能救我的人身边去。”

老乞丐愈加茫然,“送到谁身边?”

一声惊雷漫过四方,荒废的祠堂被瓢泼大雨笼罩,雨水砸在青黑的石板上,发出刺耳密响。

“我。”

一道声音从祠堂外的马车上传来,雷声识趣离去,雨声也渐渐微弱。

谢云生掀开车帷裳,望向祠堂里长身玉立的男子,笑道:“裴行川,你为入千机门真是煞费苦心啊。”

裴行川挥手撤去上前的侍卫,平静走到檐下,弯唇笑笑:“师父,您看在徒儿如此努力的份上便救救徒儿吧。”

话语讨好,可那张脸上半分哀求都没有,t眸深似井,难以捉摸。

谢云生神情一凛,没想到裴行川与她共梦了。

“你是故意让我听到的?”

“是。”裴行川坦率应下,接过侍卫递来的伞走出祠堂,“我知道,凭你的机敏早晚会觉察真相。恰同仙教秘术,我便顺势坦白了。”

谢云生望着缓步朝她走来的裴行川,冷笑一声:“你为入千机门,杀害我千机门数十弟子,不好好瞒着,是想我杀你报仇吗?”

裴行川在离马车一丈远时止步,擡眼肃然道:“我只是让人在寒山逼你坠崖,并未下杀令。”

见谢云生不信,裴行川又道:“我既要入千机门,便是要习玄门秘术,怎会沾染千机门弟子的鲜血。何况”

裴行川眼睫微垂,顿了片刻道:“诸葛……诸葛前辈晓天下事,又是出了名的护短,若我真做了如此恶事,必不会让我入千机门。”

谢云生沉思片刻,冷道:“无论如何,寒山之事因你而起,你得给我一个交代。”

裴行川立时掀眼,眼瞳一扫往昔散漫,“这是自然。”

凝视裴行川许久,谢云生问出一直盘旋于心的疑惑:“你入千机门究竟是想做什么?”

裴行川默了默,运功驱散浑身突生的寒气,淡声道:“诸葛同真说覆灭河山的罪人出自皇室,太后便下令抓捕所有裴氏男童,宗室子弟无人幸免。我父献金银,卸兵权方得见我一面。”

“父王母妃告诫我,万不可弄权夺势。”

话至此,裴行川忽然笑了笑,“金墉城的行宫里,同室操戈,僮仆施虐,杀手屡顾。没有人敢冒尖,装疯卖傻之人不在少数,可是每日都有兄弟被拉出去。”

密雨再次落下,斜入伞下,衬得他的笑多了几分凄凉:“每日看管行宫的官吏都会进斗金。被囚金墉的皇子,世子成了奸臣谋利的工具。日日现祸首,太后震怒,下令屠宫,皇亲长跪殿前才令太后收回成命,我们也因此获得自由。”

“我的母妃躺着回到东海,不久病逝,那时我想杀光所有人。”

裴行川眼瞳泛红,任伞从手中滑落,枯立雨中。

谢云生双手紧攥,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擡眼看着她,声音低哑:“我恨诸葛同真,恨不得屠尽千机门,恨不能屠灭所有袖手之人。可是我父病逝前拉住我的手,对我说他曾做过一个梦。梦中我为了谋位戕害兄友,勾结域外,致使敌兵压境,国破山崩,生灵涂炭。”

雨自华盖泼下,浇了谢云生全身,她脑海中霎时浮现当日画面。

着素衣,须发皤然的诸葛同真与身披玄赤相接裘冕的武帝相向而坐。

层起的香雾笼罩在诸葛同真身旁,隔着如帘香雾,她听见诸葛同真悲悯低缓的声音:“太乙落巽宫,文昌犯太乙,始击居离宫,客大将临太乙左右,凶。”

那时她不知这寥寥几语之意,亦不懂诸葛同真离宫后的缄默不言,更不明身体康健的诸葛同真为何自那日后一病不起。

历经藏书楼的笔墨纵横,千机山上的花叶荣枯,待到雪满南山,师父长眠,先帝崩逝,时局骤变时她才如梦初醒。

那断语之意为臣下挟主,妃生逆心,外贼将侵。

雨水如帘,她顾不得去擦脸上的雨水,诧异问道:“做梦?”

裴行川点头,苦笑一声,“他让我发誓不夺位不叛国。”

“我以为他是不想我为夏后做事,直到先帝崩逝,太傅梁骋揽辅政之权,离摄政王之位一步之遥的汝阳王出镇许昌,我才明白他说的是真的。”

谢云生默然坐着,欲等雨歇天明,裴行川忽然走到她面前,黑眸紧锁着她,问:“诸葛同真卜算所得的祸首,就是我,对吗?”

谢云生看着他因情绪翻涌而沾了湿意的猩红眼眸,仍然沉默。

裴行川忽然沉沉笑出声来,苍白的手紧抓车辕,语调怆然,“你不说我也知道。这些年,裴氏人,诸葛同真一个都不见,却独将我收入千机门,还让你做我的师父,是想做什么?”

谢云生侧头,避开他的目光,低声道:“巧合罢了,毕竟你都想法子混入千机门了。”

“那我堂叔汝阳王呢?”裴行川固执看着她,“汝阳王几次三番入千机门,甚至跪求诸葛同真收他为徒,诸葛同真同意了吗?”

“那是我师父病重,自知时日无多,不愿误人子弟!”

裴行川怆笑着摇头,擡手抓住谢云生的肩,逼她与他对视,语调艰涩:“谢云生……师父,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是想眼睁睁看着苦难来临吗?你难道不想改变这一切吗?”

见他癫狂如斯,谢云生用力推开他,跳下马车与他对视,质问道:“裴行川,你扪心自问,你的所为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不愿将苦难带给天下,还是为了名声,为了你自己的安危!”

裴行川忽然笑一声,接过侍从递来的伞,眸中情绪尽数散去,长身玉立,若忽略那一身狼藉,倒算得上清隽秀雅。

“我是为了活命,陈西石之死令我忧心惶恐,试问天下谁人不贪生?”

话落,裴行川默了一阵,再开口,话里难掩残酷:“若你非要论心,天下心存良善之人更仆难数,试问他们可有一改时局之力?”

谢云生看着他,反问:“你想扭转国运?”

裴行川摇头:“国运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愿负父命,不愿认那罪人之命。”

见谢云生默然不语,裴行川又道:“我既是终结国运之人,必是有所祸行,我若持身周正,怎会为祸?”

谢云生重新审视起眼前人,回忆近日种种,不由自问,眼前人该信吗?

裴行川握伞前倾,遮住谢云生头顶细雨,低声道:“我拜入千机门是想寻求改命之法。诸葛同真让你收我为徒,难不是因为此意吗?”

谢云生垂下眼睑,心里暗道诸葛同真之意果然被他猜到了。

“终结国运,祸乱天下,果真有趣。”

但听天外飘来一阵带着狭笑的声音。

环视四方,并未看到人影,只觉天地忽共一色,令人胆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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