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干丹(2/2)
仅此一语,态度已明。
若是谢云生与裴行川要闹事,他不会置之不理。若是太后要在皇宫大院闹出大动静,t他也不会容忍。
新入宫的宫人大约会在心里腹诽黄大监是何身份,竟敢如此狂言,可宫里的老人,知晓过去事的人皆知黄大监此言不为过。
毕竟是陪着太祖征战之人,当年单枪匹马于陇西拿下胡虏,后又随太祖东征,可谓功勋卓著。更不用说自先帝幼时便陪伴在侧,情谊非旁人可比。
事至此,明眼人都晓得见好就收,可谢云生却仍道:“我徒儿昔日服了太后赐下的离干丹,将到毒发之期,性命不保,望太后宽仁,怜惜人命,赐下解药。”
此言不可谓不大胆,堂而皇之掀开裴氏遮掩了数年的往事。
太后面色霎时阴沉下来,即使不出一言,面上也挂满了不悦。
梁骋冷嗤一声,“好一个赐下解药,谢门主难道不知为何会有离干丹吗?”
谢云生面色不变,“昔日之事,草民不可妄议。只是裴行川为千机门弟子,作为门主,焉有不顾他生死之理。”
黄大监默然立于一侧,似是对一切都不关心,只有手上紧捏的扫帚暴露出他的立场。
“呵!”梁骋拂袖侧身,凝视谢云生许久,声音难掩愤怒,“此间诸事皆因你千机门而起,若非诸葛同真丢下断语,却不透露祸首名姓,我们何至于此!你这竖子不好好躲在益州,竟还敢来洛阳造次。”
裴行川是对黄大监忌惮的,擡手抓住谢云生的手臂,其意明显,可谢云生分毫不退,眸光直视前方,“虽然乌龟好当,可躲是不会躲的,躲得了一日,往后数年难道也躲下去吗?那千机门弟子以后如何在世上立足。”
听完谢云生平静却难掩热意的话,裴行川心中难言触动,微微松手,默然立在谢云生身后。
月色清幽,照亮师徒二人挺直的身影,若有人凑近来看,兴许能看出二人脸上出奇一致的果决跟镇定。
“归干丹可以给你们。”
一道暗哑的声音打破僵持的气氛。
众人愕然望去,谁能想到做出决断的竟是那个默然中立的老人。
太后跟梁骋皆是诧异,欲言又止。
可黄大监又道:“但谢门主,我有个条件。”
望入黄大监那双饱含深意的眼眸,谢云生迟疑一瞬,久久没有应声。
裴行川侧首,望见谢云生眼底的挣扎,微微愣住。
她似是有预料黄大监的条件,可这条件显然违背了她的准则,或者说千机门的准则。
然黄大监道:“该来的终会来,谢门主知晓因果不可改,我亦知蚍蜉难撼树。我想请求谢门主之事与今夜之事无关。”
本是劝慰谢云生的一句话,却令众人神情巨变,内心亦是波浪翻涌。
梁骋猛然掀眼,快步走到一处,低声问:“豫州可有异动?”
不等回答,梁骋又问:“襄阳的暗探何时传的信?”
语调虽低,可在座都是习武之人,听力皆不差。
正是因为听了个明白,神情毫无先前镇定,皆慌乱起来。
谢云生这才明白今日夏明昭为何要在永宁楼上设考,后面那场大火兴许也是她安排的。只有洛阳乱成一锅粥,众人才无暇顾及洛阳城外的动静。
以身涉险,当真够狠!
再转身,梁骋脸上已不复方才得成竹在胸,有些许六神无主,可仍保持最后的镇定,望向黄大监,“黄公守洛阳多年,恩深义重,本不该再劳烦黄公,只是楚王来势汹汹,汝阳王怕是也会生逆心。今夜洛阳恐有兵乱,届时死伤无数,先帝才下榻峻阳,如何能安宁?”
本是猜测,梁骋一挑明,禁军神情各异,面面相觑。
草丛外传来一阵惊慌的脚步声,人尚未跑上长廊,便被一剑洞穿,禁军首领从宫人后背取回剑,默然回到太后身侧。
明明是小动静,太后脸上却是煞白一片,丝毫不顾还有旁人在侧,哀叹道:“早知今日便听从先帝之意废了夏氏,养虎为患啊!”
话落,太后走到黄大监身侧,话中带着些许哀求,“夏氏勾结楚王跟汝阳王,恐有不臣之心,还望黄公出手相助,莫要让裴氏江山落于他人之手啊。”
黄大监却平静道:“当日你们篡改先帝密旨,夺辅政大臣之位,驱汝阳王出洛阳,可有想过今日?”
太后一怔,猛然回头望向梁骋。
看清梁骋眼中的异色后,身形一晃,竟是紧扶胸腔,神情惨怛,“兄长啊兄长,此等大事,你竟瞒我至今。你可知,矫诏是诛九族的大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