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玄幻魔法 > 渡云川 > 老童子

老童子(2/2)

目录

矮小的身躯,微微歪斜的斗笠,这不是老童子还能是谁!

二人眼中难掩惊愕,疾步走到老童子边,他听到动静擡头,面色一时之间复杂极了,含愤带恨,最后化作一抹凄怆的笑。

“你们来晚了,粮食被抢走了。”

这算什么,螳螂捕蝉,黄雀把螳螂给吃了?

谢云生弯腰,试图将老童子给拉出来,却见老童子摆手,“不必了,我活不了了。”

谢云生不肯松手,然而他的半截身子断了,上了岸又能如何。

见谢云生如此,他不禁笑:“你还是那么良善。”

说罢擡起血迹斑斑,露着白骨的手臂掀了斗笠,露出一张稚嫩的脸,不过八九岁模样,眼瞳却是一派苍寂。

裹着重重倦意的声音响起,“是我,之前所有事情都是骗你们的。”

谢云生只问:“姬元溪究竟是怎么了?还有何人抢了粮食?”

他忍不住轻嗤一声,“见到我,你倒是淡定。”

一柄剑忽然横在他肩头,他擡眼,只见一张冷俊的面容,忍不住笑:“你还是这么大脾气。”

听见这熟稔的语气,仿若长辈对晚辈,让裴行川觉得不适极了,横剑再近一寸,冷声道:“回答问题。”

他终是没有再玩笑,淡声道:“姬元溪用了禁术窥探国运,遭到反噬,损了神智,五感渐失。他说他快死了,让我秘密寻个地方将他埋了,可他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怎能看着他死,便动用禁法想帮他避过死劫。然而”

说到这里,他终是难保持平静,恨意与不甘再次浮在心头,声音寒厉:“江夏明明是一个荒凉穷僻的地方,谁知你们来了。我一直在城中物色人选,一看到你们进城,我就感觉到了危险,如今看来,我的预感没有错!”

“本想暗中解决了你们,谁知刘听夏药倒了我,将我带进刘家,你们也得了刘家的助力查得越来越深。知晓刘见冬跟山匪有勾结,也想除掉你们后,我便故意露出马脚,他也上道,借此骗走刘吟秋,引你们来私人沟。可是你们实在命大,竟活着回来了,还彻底清楚了秘术内容。”

“不过无妨。”他再次笑了,“你们两个皆是厄运缠身的人,而且均是十灵日生人,用你们祭阵想必会让秘术更加有力量,所以我便故意放了余泽成回去。果然,你们跟了上来。谁知谁知”

施展此邪术,十灵日生人需要十位,根据先前名册,加上蔡樱正是十位,然而蔡思之名是假,蔡樱自然也不存在。

她还在想为何十灵日少了一人,原来他们中会出一个蔡樱。

可岳礼的父亲在何处?

老童子似乎瞧出她的疑问,却不作答,幽幽道:“他没死,放心吧。”

都到这步田地了,竟还不说实话,谢云生叹了声,“你对姬元溪可真是忠心,可惜了。”

老童子骤然情绪翻涌,双手死死抓着嶙石,即便血肉模糊了也不放手。

“姬元溪明明还有几个月寿命的,究竟是谁杀了他!”

“我本以为是你……”

老童子忽然沉默了。

谢云生轻叹一声,又问:“那你为何要杀刘见冬?”

听此,老童子忽然古怪一笑,咯咯笑声混着潺潺水声,阴诡异常,而那双黑圆的眸子紧紧盯着裴行川。

“说起来倒是一桩趣事,我确有嫁祸他之心,却被他追上了,可他竟平静站在那里看着我杀人,不阻拦也不叫人。”

“若非我想将你们都除掉,他早已死在我手下!”

被戳穿一切,裴行川面色骤然沉了下来,长剑贴着老童子的脖颈,逼得老童子只能伸长脖颈。

老童子笑:“你紧张什么,你只是见死不救罢了,又不是你杀的人。”

知晓裴行川对那对枉死的母子耿耿于怀,而刘见冬又是勾结山匪之人,他心存怨怼,乃人之常情,没什么好苛责的。

她擡手握住裴行川的手背,入手一片冰冷。

感觉到手背的暖意,裴行川倏然转头,却听谢云生道:“上次在私人沟,我没阻拦你杀山匪,是因为我知晓那是奸恶之人,放了他们只会危害一方。刘见冬亦是如此,他心狠手辣,为私利无视百姓性命,该杀。手持利刃之人是不可轻易杀人,可有些人不配活着。”

谢云生语调缓缓,裴行川只觉心头暖意重重,数日来压在心头的雾气尽数消散,冷寂的面容和缓了几分。

“我还在这呢。”老童子冷哼一声,“谢云生,你不想知道粮食被谁夺走了吗?”

谢云生看他一眼,平静道:“山匪呗。”

“那你还这么淡定!”老童子几乎要爬出来,“你还不去杀了他们!”

新仇旧怨,老童子选择了新仇。

谢云生却问:“来,先回答另一个问题。你本以为是我杀了姬元溪,为何又不那样以为了,你发现了什么?”

被谢云生直白问出,老童子觉得肺都要被气炸了,“你这人明明很有脑子,为何几次三番掉入我的陷阱之中?”

谢云生盘腿坐在地上,“你是说玄妙观跟今日吗?”

老童子点头,然而谢云生神情坦然道:“我不聪明的,若是聪明就不会来了。”

老童子气得够呛,知晓跟她这人不能正常交流,便道:“狼九是蛮奴族人,潜藏在荆州只怕有所图。荆州北接司州,东连扬州,西临梁州,若是荆州出事,其他州亦难保全。”

“我把粮食一劫出他们便知晓了,一路尾随于我,现在你们去追肯定追不到了。只怕城中还有内应。”

谢云生点头,却问:“你的意思是狼九杀了姬元溪?”

老童子气力衰微,拼着最后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件血红的衣衫,透过那交叠处,依稀可见是件白衣,襟口绣着莲花。

裴行川一把抓起衣衫,“这是姬元溪的,怎会在你手里?”

“狼九那贼子去偷元溪的尸体,没有得手,便把这件带字的衣衫盗了出来,想要广宣天下,败坏元溪的名声,被我奋力抢了下来……这上面的字有问题……”

裴行川问:“什么问题?”

老童子气若游丝,声音磕磕绊绊,“义渠……义渠”

“义渠,你是说义渠人?”

义渠这二字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中,裴行川闻此,只觉意外,然而老童子气血上涌,泼洒而出,方才脸上的红晕散去,声音彻底湮灭在潺潺水声中,只余涣散的瞳孔,跟不甘不愿的低吟,“有阴谋……域外贼子……杀了他们……不能让他们脏了元溪的名声……”

血肉模糊的手掌失了力气,矮小的身躯跌入潭中,渐渐t沉底,只余飘散的血花。

“义渠国早已灭国,姬元溪与他们有何干系?”谢云生喃喃道:“若真是义渠人杀的姬元溪,那此人武功当真厉害。”

能无声无息杀了姬元溪,还没有留下痕迹,确实不能小觑。

瞧见谢云生沉思的模样,裴行川道:“仙教的事留给他们自己解决,我们还是莫要插手了,寻越氏宝楼才是正事。”

谢云生思虑片刻,终是点头:“那便将此事告诉仙教弟子吧。”

裴行川微松一口气,却听她道:“捞出他,埋了吧。他虽没机会跟姬元溪葬在一起,沉在水中总是不好的。”

他眉头蹙了蹙,终是没说什么,不大情愿地脱掉外袍,往水下去。

谁知谢云生一拂衣袖,水面顿时如炸开一般,无数水物涌出,自然包括老童子的尸身。

谢云生旋开遁云伞接住老童子,显然是准备自行帮他处理身后事。

裴行川眉头皱得死紧,一言不发地接过老童子的尸身。

谢云生笑了:“也好,徒儿知道心疼师父了。”

一句话让面色沉凝的裴行川面红耳赤,急忙偏过头去,“谁心疼你了。”

瞧着疾步远去的身影,谢云生心道,当真是少年性情,即便平日里再稳重妥帖,也有羞赧的时候。

处理好老童子的后事后,裴行川额头已爬满了汗,虽无力跟谢云生呛声,可那冰冷含讥的眼神还是精准被谢云生捕捉到了。

“徒儿辛苦。”

谢云生缓缓走到裴行川身前,拿起帕子为他擦拭。

他比她高半个头,她只能踮起脚,有些累,她便道:“难得为师为你净面,还不蹲下点。”

日光透过树枝洒下,落在她白皙的脸上,素来平静的眼眸夹着一缕嗔怒,不复以往的清冷持重的模样,竟让他短暂失了神。

腰上骤然一巴掌,唤回他的神智,望见她那双探究的目光,他抓起帕子偏过头去。

“我自己来。”

不用她再踮着脚,她自然不会拒绝,反正心尽到了就好,于是她道:“好,记得把帕子洗了还我。”

仅此一言让他翻涌不止的心猛然冷却下来,他声音几乎夹着冰,“你嫌弃我。”

谢云生一阵语塞,“你穿了别人衣裳不给人洗干净吗?”

她理直气壮的表情让他心口发闷,直接丢给她,“你自己扔了便是。”

谢云生长眸微眯,“你是在教师父做事?”

这次该裴行川语塞了,只能走到她面前取下帕子,不冷不热道:“知道了。”

他拿到帕子后,长指摩挲着帕子,忽然眼眸一沉,“你这帕子在用前沾水了?”

她点头:“对啊,怎么拭去你脸上的灰土。”

裴行川只觉头皮发麻,语调维持镇定,“你在哪沾的水?”

谢云生诚恳指了一处,“那里,放心,是在上游。”

她这般坦然,裴行川几乎要呕血,咬着牙道:“谢云生,你当真是”

不待他说完话,她已经飞速跃到了马上,青绿色的身影逐渐融入林中,只留下声音,“徒儿,你快点,不要磨磨唧唧的。”

盯着手中的帕子,一想到方才被这张帕子擦过脸,裴行川只想作呕,然而帕子扔不得,他也吐不出来,只能冷着脸上马。

这一路,裴行川一刻没有停歇,策马狂奔,显然是藏了极大的怒火。

然而谢云生早没影了,来时分明败给了他,回去时,他却追都追不上,一种难言的挫败涌上心头,竟冲淡了他心头弥漫的不适。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