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坛酒(2/2)
谢云生亦望着他,却道:“你来了千机门,我能教你什么呢?或者说,我能教你的,当真适合你吗?”
林幽年沉默了,黑沉沉的眸凝视谢云生许久,终是转过身去,两臂交叠,头往下一枕,舒服躺好后才道:“是啊,千机门与仙教分明有那样紧密的联系,却一个在西南,一个在东边,隔着山隔着水,当真远啊。”
分明是平静至极的话,却无端升起一抹惘然。
离别将至,谁都不愿提起那句话,便随意地聊着,好似仍在风波难止的逃命路上。
月渐西沉,谢云生思绪仍然清明。
她一向酒量差,分明饮了那么多,她却感觉不到任何困倦。相反,风声、鸟声、水声都在耳边。
在这种残忍的清醒下,她只能轻叹一声,然而叹息尚未落下便被风吹散。
她想她该去睡一觉了,大家都去睡一觉,然而稍擡眼便撞入一双漆沉的眼眸中。
那双眼眸的主人不大自然地偏过头去,收腿起身,准备下去,却听门口传来一道声音。
“在我的地盘喝酒不叫我,不地道。”
林幽年已是醉醺醺的,茫然偏头,入眼是一身云锦衣袍。
楚王弯腰从他身边取走一坛酒,自顾自地打开嗅了一下,“勉强能喝。”
醉意上头,林幽年也管不得他是谁了,骂道:“什么叫勉强能喝,爷爷给你喝了吗?”
楚王一愣,只觉稀罕得很,这没骨气的书生竟要当他爷爷。
裴行川折了一截树枝朝林幽年掷去,显然是想打醒他。
然而林幽年捂了捂吃痛的手臂,骂道:“哪个孙子不长眼。”
这下不光楚王黑脸了,裴行川也抿紧了唇,显然是对这不长脑子,也不要命的人没辙了。
楚王打量他片刻,竟是笑了:“好啊,这才是敢跟夏明昭对峙的人,本王欣赏得很,要不要来本王手下,本王保你荣华富贵,加官进爵。”
林幽年是寻常商贾出身,祖上无荫封,要入仕并不容易,得楚王这一言,属实祖坟冒青烟。
谁知林幽年摆了摆手,“不去,这官没当的必要,还不如做林间自由人。更何况有人还欠了我一条命,我要去讨!”
这条命自然是指李之鹤了。
谢云生手指微僵,掂着酒坛子猛灌了一口,看着台阶上醉醺醺的书生,心头涌出一抹愧怍。
抱歉,林幽年,原谅我不能t告诉你襄庸之事的真相。
可她心里清楚,他去了仙教,早晚会知晓在襄庸施展秘术之人是庄玉恒。
再也坐不下去,谢云生飞身落到地上,却听楚王道:“谢门主,聊聊吧。”
谢云生静静看着他,显然不想多说。
楚王却道:“方才得到消息,燕明松于昨日离世。”
谢云生眉头一沉,闲懒靠在枝头的裴行川也猛地坐起。
燕明松,英雄榜上仅次于姬元溪的高手,分明剑术已至臻境,体格健壮,寿数绵长,怎会突然死去。
瞧见谢云生的神情,楚王很是满意,“不止他,近日江湖上许多高手都突然暴毙,且死法与姬元溪一样,后背都被书了一行字。”
“如今所有人都说他们只习武,不修德,被判官斩了寿数,提前索命。”
地上的林幽年立时坐起,酒意散了大半,“什么索命,分明是有意为之!净挑我大安高手下刀,用心何其险恶。”
见他酒醒,楚王也没计较他的失礼,淡声道:“是啊,何等嚣张,我大安能人皆不修德,被判官索命。传扬出去,我大安声名何在,到时只会民怨沸腾,山河动荡。”
“所以,谢门主,还不去抓凶吗?”
楚王幽幽开口,神情一扫先前散漫。
谢云生看他一眼,“殿下愿意放我们离去?”
楚王笑了,“自然是有条件的。”
不用他开口,谢云生便道:“不必你放,我们也能离去。”
楚王却擡手指于一处,“那他呢?”
林幽年一愣,未料到自己成了楚王拿捏谢云生的人质,当即便道:“我林幽年仰不愧于天,俯无愧于地。殿下没道理要我的命。”
楚王只笑:“我要你的命做什么?听说你要去仙教拜师,还要去冥罗山报仇。若我耗你个十年八年,你可能等得起?”
林幽年面色骤变,擡手指着楚王,“你欺人太甚!”
楚王却不理会他,只看向谢云生:“你可想好了?”
“你说呢?”
一道冷厉的声音突然逼近,楚王侧首,只见一柄剑横在他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