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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连他心爱之人都护不住,那他修道是为了什么?
苍生不幸,她又何辜?
苍生有幸,她便该死?
那他愿意和她一起死。
漫天雷电轰鸣作响,龙蛇游走,在他向天斩出那一剑时,萧清尧听到自己道心破碎的声音。
他为了她,违背了自己修道的初心。
磅礴森冷的剑意卷天坼地,不可抵挡,骤亮如白夜一般的极光闪过,瞬间便将整个金色阵法斩成碎片。
半空中诸神被阵法反噬,轰然倒飞出几十丈远,鲜血横飞,重伤不已,连圣手佛陀都被震得气息逆流,面如金纸,按住心口露出痛色。
而那一袭雪色身影,已经义无反顾地向悬崖冲去。
“快拦住他!”圣手佛陀急声大喊,连忙施法阻拦。
天族众神亦连忙出招,撑着满身重伤极力想拦住萧清尧。
漫天法术纵横,将萧清尧衣袍都染上血色,拦成一道网阻住他的去路。他握紧雪亮锋利的斩魄剑,再次挥向同戈,将全身灵力催发到极致,冰冷的威压铺天盖地,凌厉如刀,轰然将所有阻挠全部斩断。
雪色身影奔向悬崖,极速坠落。
漫天风声呼啸作响,萧清尧急坠不停,那深渊之下怕不是真有千万丈,怎么都落不到底。
被雷劫所伤的身体疼如刀削斧凿,体内还要压制魔气侵蚀,剧烈的疼痛像是要将他吞没了一样,可他只能极力忍耐着,拼尽最后一丝余力放出神识,去四周探查她的踪迹。
不知道坠落有多久,感觉到四周空气都变得灼烫起来,下方一片耀眼赤红,宛如地狱的岩浆在争流涌动,似乎已经到底了。
看着四周景象,萧清尧心下骤沉,不敢去想她落下来会怎样,连忙挥剑刺入崖壁,划出一溜刺眼的火星,慢慢减缓下落的速度。
灼烫的空气干燥到冒烟,仿佛连发丝都要燃烧起来,萧清尧不得不撑起护身结界,将那些滚烫的热意隔绝在外面。
一直滑落好几盏茶功夫,他终于落到实处,脚下地面黢黑如炭,滚烫如灼,到处都是烈火焚烧、岩浆燎灼的痕迹。
想着赤火狐应该不怕火,萧清尧抱着一丝希望,快步四处寻找着。
四下黢黑一片,仰头甚至连一线天都望不到,只有这一条长长的大裂谷,宽几十丈,遍地焦热滚烫的岩石,隔不远便有一渠灼红的岩浆涌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喷发。
萧清尧拖着痛楚不堪的身躯,快要将附近这一片崖底找遍了。他们从上方坠落下来,总不至于落到别处,但是不管他如何寻找,始终找不到她的踪迹。
难道她就那么倒霉,恰好落入岩浆之中,已经化成了飞灰?
雪白的衣袍沾满乌黑的灰尘,从来分毫不乱的发冠也散落下来,凌乱不堪,萧清尧大声呼喊着她的名字,满心焦灼,越找越惶恐,怎么找都找不到,却又怎么都不肯甘心。
一定是他找的还不够远,也许是风太大,将她吹向别处,也许是他还不够仔细,一定还有他没找到的地方。
薄削的唇角紧抿着,萧清尧正要重新再找一遍,不留神撞到一块岩石,触觉竟然十分绵软,并未感觉到碰撞的疼痛。
他低下头,仔细打量那块焦黑的岩石,形状看起来有些奇怪。
心跳不由加快起来,他俯下身,用手触碰那黑色焦石,一碰t便簌簌地落下黑灰。狭长的眼眸紧盯着露出的缝隙,他试探着伸出手,用力将那焦石剥开,然后便看到那是一扇巨大的骨翼,只是外面皮肉被烧得焦黑,里面包裹着一颗巨大的脑袋,还有蜷缩的脚爪。
那是雷鹏。
翻开雷鹏蜷缩的身体,萧清尧眼眶一热。
他要找的人就在那里,迎着他的目光,慢慢睁开眼睛。
她的衣裙沾满鲜血,裸露的皮肤上俱是被法阵割裂的伤口,筋脉断裂的身躯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被同样摔得筋骨寸断、茍延残喘的雷鹏包裹在翅膀之下,像被暴风骤雨摧折的花朵,楚楚又可怜。
萧清尧直起身,居高临下打量着她,忽然间想不起第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了。
他终究受到那阵法和雷刑影响,关于她的记忆,正在一点点消失。
突如其来的心惊,逼红了他的眼睛。
他静静凝视着她,低哑出声:“怎么,在这里看到我,不高兴吗?”
荼茉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周身筋脉尽断,连呼吸都痛到不敢喘息。
她想起自己被天族围杀,又被魔王掳走,最后又被丢进这万丈深渊之下。若不是她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召唤出雷鹏,只怕她早已经摔成一滩烂泥。
看清眼前之人是萧清尧,没想到他竟然又阴魂不散地跟上来,她厌烦地移开视线,想要查看四周情况,可却被雷鹏的翅膀挡住,什么都看不见。
“这里形同地狱,危险重重,只有我才能救你。”萧清尧垂眸看着她,忍着眼底的酸涩,轻声问,“你要不要求求我?”
荼茉已经感觉到四周的灼烫热意,仿佛能将人烤干一般,连面颊都皴裂到发疼。像她这般筋脉尽断,连动都动不了,一直这么躺在这里,只怕要不多久就会被烤成肉干。
所以萧清尧便以此威胁,要她求他?
虽然她不想死,但也没那么想活。
毕竟连小狼都不在了,她已经没什么牵挂,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若是落入萧清尧手中,指不定会被他怎么侮辱,倒不如死了干净。
荼茉闭上眼睛,再不想看他一眼。
似乎看出她不想活了,她在他面前,竟然想去死?
她的冷漠像刀,一寸寸划在他心上,竟似比魔气吞噬血肉还要疼痛。
萧清尧眼眸泛红,心口窒闷,仿佛连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刮骨的钝痛。他擡手将结界扩大,将她纳入自己的防护之下,然后俯下身,单膝跪在她面前。
“不想求也可以。”他的眼底压着汹涌的潮意,拉起她的手,轻轻握在掌中,声音低哑道,“那你说说,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答对了,我便救你。”
荼茉擡眸看向他,一字字,冷漠道:“我宁愿从未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