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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查结束的时候，领兵的将军问他负责的那片区域，是否确定没有任何遗漏。

他说，没有了。

如今他为自己的谎言付出代价。

他保下的那只黑狮怪，害了天后。

萧清尧赶到碧晔宫的时候，里面医师进进出出，十分忙碌，连素来端严肃穆的天帝都焦虑不安地走来走去，担心不已。

他失魂落魄地站在一级级白玉石阶前，怎么都提不起脚步。

慕容舒看到他来了，扑到他怀里嚎啕大哭，满眼恐惧又绝望地问他，怎么办？

是呀，要怎么办？

要怎么才能让时光回流，让他杀了那只伪装成幼崽的黑狮怪？

那个阴雨沉沉的秋日，铅灰的天幕沉重如铁，坠落的雨丝像锋利的刀。

慕容舒的哭声，像穿心的箭。

而他像被架在烈火上焚烧。

那些医师从大殿里退出来之后，天帝带着慕容舒进去，不一会儿，又将萧清尧叫进去。

原本清雅高贵、慈善又温柔的天后，形容憔悴地躺在那里，眼睛和脖颈上缠着白色纱布，隐隐透出殷红的血色。

“阿尧……”气息奄奄的天后微微擡起手，朝他笑了一下，“听说……你升任都尉了……好孩子……等我告诉你母亲，她一定会为你骄傲……”

漆黑的眼睫沉如湿墨，萧清尧屈膝跪在她身前，想握住她的手，却又觉得自己不配。

他的喉咙哽住，哑声说是他放走那头黑狮怪，俯下身重重叩首，怎么都擡不起头来。

天帝震怒不已，凌空将他提吊起来，颤抖的手几乎就要扭断他的喉咙。

慕容舒红着泪眼，为他求情，话才刚说出口，却又失声痛哭起来。

“是那妖物作恶，不是你的错……”

天后笑得温柔，轻声道，“阿尧，你能放过别人，也要放过你自己……”

看着天后闭上眼睛，漫天轰鸣的雷声之中，守护之神陨落了。

天帝松开手，将萧清尧丢到地上，用冰冷沉肃的声音，将许久以前，那只芙蕖花妖害了他的父母之事，说出来。

“你竟怜惜一只妖，便要为此付出代价。”

萧清尧曾经想过千万种可能，为什么他的父亲不认他。

却不曾想，圣手佛陀原来也是受害者。

从那天起，他理解了圣手佛陀。

因为他发现自己，不敢再见慕容舒。

他向天帝请罪，革除所有军职，剥除仙籍，打落凡尘。

但是天帝不允。

天帝要他留在军中，为天族效力，斩妖除魔，竭忠尽智，用他的军功来抵罪。

离开碧晔宫，冷雨滂沱。

萧清尧眼里的光熄灭了，他的世界冰冷肃杀，再没有任何一丝温度。

荼茉随风飘浮着，看着他在倾盆大雨中淋得面目模糊，通体透湿，忽然间有些明白了，那个冷酷无情的他，为什么会那么痛恨妖族。

东平海妖，南灭夷戎，萧清尧领兵四处征战，将魔族驱逐到铁蒺冰原之外，让妖族退守昆墟拒不敢出。

千年杀伐血染疆场，岁月峥嵘却又寂灭无声。

天族战神的威名，禛尧上神的荣光，连天帝都认可他的功绩，他似乎拥有一切。

唯一遗憾，他依旧未找到那头黑狮怪的下落。

天南海北，塞外异域，那一袭白衣沐经风霜雨雪，依旧不染纤尘，而那一双漆黑狭长的眼眸却越来越冷，淡漠而阴郁，如冰封万里的寒潭，再也泛不起一丝波澜。

为了寻找黑狮怪下落，萧清尧走过许多地方，不过去的最多的还是昆仑。

毕竟那里是妖族老巢，但凡那妖物还存活一天，就有可能在那里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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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暴雨倾盆、雷鸣电闪的大雨夜，萧清尧在昆仑搜寻未果，沿着河道缓步离开。

那是一条从昆墟里面流出来的大河，河水湍急翻滚，滔滔奔流。

漫天大雨雷声滚滚，通明的闪电炸裂如贯彻天地的银蛇，轰然作响照亮整个世间。

萧清尧一袭雪衣清冷如霜，静默伫立在河岸上，没有任何一滴雨点能够打湿他的衣袍，也没有任何雷鸣电闪能够惊动他的眉眼。

可他微微蹙起眉，盯着湍急的河水，总觉得那里似乎……应该有些什么。

可是那里什么都没有。

回到九重天，沧澜宫里梨花开得正好，一簇簇莹白如雪，随风霰落，如诗如画。

萧清尧路过那片梨林，忽然脚步顿住。

他盯着那随风摇曳的枝头，半晌，又回身看向那一道垂花门……好像是少了些什么。

可是少了什么？

他想不起来了。

荼茉在那一瞬间，忽然间感觉到一股如坠冰窟的寒冷。

她终于知道，魔王离千殇埋下的凶险是什么。

这里应该是萧清尧的记忆。

雷雨夜那条湍急的河，是萧清尧第一次捡到她的地方。

沧澜宫那片梨林，是从前还是一只狐貍的她天天趴在枝头向那垂花门张望，等他回去的地方。

可是萧清尧已经把她忘了。

他的记忆里没有她，没有那只狐貍。

所以等到龙牙海战场上，萧清尧被魔王离千殇一箭穿心之时，便不会再有那只狐貍去挖心救他。

没有她相救的萧清尧，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