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人(一)(1/2)
明月照人(一)
说是提前离席,但此刻也已是夜深了。
路上不见行人,只有沈府的马车奔行在御道长街上,阵阵马蹄声划破静极的春夜。
行至一处路口,马车拐了个弯儿,朝着城门的方向飞驰驶去。
不多时出了城,沈行藏听着车厢两侧传来的风声,低垂着眼睛,一言不发地松了松领口。
今晚窥山水的女儿红似乎有些过于浓烈了,沈行藏心想。
他酒力不如祝扬,这倒是实话。
方才在雅间里自己灌了几杯,此时虽不至于醉得不省人事,但内心躁意一阵一阵海浪般涌上心头,沈行藏喉头滚动一下,重重往身后座上一靠。
半刻之后,马车在某处慢慢停下。
车夫的声音从前座传来:“郎君,咱们到了。要派人先去女郎那儿通传一身么?”
“不必了。”
沈行藏擡起眼皮,听见了朝着马车迎上来的嘈杂脚步声。
他掀开帘子下车,入目便是青瓦黛砖的围墙。墙下一扇半开的小门,门上挂了块新匾,上书“铜花园”三字。
而门前侍立着一排提着纱灯的女侍家臣,见沈行藏下车,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沈行藏的目光掠过他们,未在他们身上停顿一秒。他擡起脚,朝着小门的方向走去。
“直接引我过去吧。”
......
屋里熏香袅袅,没有点灯,伸手不见五指一团漆黑。花窗半开,周围寂静无声,只有此起彼伏的虫鸣声透过窗户传进来。
若是再仔细听去,似乎还有不知何处传来的哗啦啦的声响,像是流水波浪的动静。
这是一座独栋的小屋,外表平平无奇,屋内房间装点却极尽奢华。
房间分为内外两进,以巨大的朱漆彩绘花鸟屏风分隔,墙上裱着几幅价值不菲的字画,博山炉置于地毯上,还有一张紫檀木罗汉床静静地摆在角落里。
舞姬缩在床榻的拐角,合着眸子浅眠。
前两日的夜晚,她在金墉城的栏杆边猝然惊醒。连呼救都来不及发出,便被人塞住嘴,蒙上双目,粗暴地扛了出去。
失去意识之前,她感觉自己好像被人塞进了车里。
待到自己清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时分了。
屋内寂静无声,只有她一个人,身上的衣裳也被换过了。舞姬茫然地环顾四周,又低头看看自己,一时竟不知今夕何夕。
她静悄悄下榻,走到门前。伸手轻轻一推,屋门竟然就这么被推开了。
......没有锁么?
舞姬愣了一下,探头朝着外面看了一眼,倏而愣住了。
小屋四面八方,竟然都是宽阔的水面。斜阳映照下,浮光碎金洒满了湖面。
湖泊不大,对于水性好的人而言,这点儿距离根本不算什么。可舞姬对水一窍不通,湖心岛上没有桥,这一方小小的湖泊已经足够困住她了。
舞姬本来以为,她被从金墉城劫出来,又囚困在这么一间华丽的房间里,总该有人会来告知她些什么。
可是奇怪的是,一连两日,除了女侍每日乘船给她送来三餐,并没有什么人来过这座湖心小岛。
前来送餐的女侍口风极严,舞姬每每旁敲侧击地问,她都只是报以浅笑,一言不发。
舞姬心下焦躁又疑惑,可偏偏又无计可施,两日下来,夜里连觉都睡不踏实。
今夜屋里的熏香似乎有些太浓郁了,舞姬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夜深,才终于阖上了眼。
然而,还没睡多久,舞姬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陡然睁开眼——
房屋的大门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推开了,微弱的夜光从半开的屋门里漏进来。
丝丝凉风卷着水汽灌进屋来,吹得花架上的花叶簌簌摇动,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而在她的床边,正安静地坐着一个人。
那青年不知道来了多长时间,就这么坐在床沿,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的睡颜。
像是耐心地等着她醒来。
舞姬的背后一瞬间淌下冷汗。习武时的本能已经刻在了骨子里,待到反应过来,她已经撑着身子坐起来,下意识扼住了来人的喉咙。
“什么人?”
那人被她扼住了喉咙,却并不反抗,连坐姿都未变分毫。只是慢慢地开口,叫了一声:“月小姐。”
“在随便动手之前,不妨先看清楚你掐的人是谁。”那人说。
月银沙愣了愣,神思微微清明了些,借着一线夜光看清了来人的脸。
下一秒,她像是被烫着似的松了手,整个人也随之往床榻里侧缩了几分:“......沈、沈大人?”
沈行藏点点头:“看来还没糊涂。”
他顿了顿,又道:“躲那么远做什么,过来。”
月银沙闻到他身上隐约的酒气。
她不自觉地想到了从前在鸳鸯楼里,那些借着酒劲儿对楼内的女郎动手动脚的男宾。
月银沙抿了抿唇,攥着身前的被褥,不吭声,也不动。
像是一种无言的抗拒。
沈行藏“啧”了一声,似乎是有些不耐烦,重复了一遍:“我叫你过来。”
大抵是喝了酒的缘故,他语气没轻没重的。月银沙紧紧攥了拳,深吸一口气,缓缓挪向床沿。
还没等她挪过去,沈行藏忽然伸长手臂,一把将她拽了过去!
紧接着,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倾覆过来。
月银沙懵了一瞬,本能地闭上眼。
然而,她闭上眼等了片刻,预想中的亲吻却迟迟没有落下,反而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带着冷意的嗤笑。
她疑惑地睁开眼,对上了沈行藏毫无波澜的眼睛。
“你不会以为我真的要对你做什么吧。”
半晌,沈行藏松开她的手臂,“啧”了一声,“你伤还没好,想来就算要做些什么也没法尽兴。不过么,你乖乖在这儿待着,以后还愁没机会么?”
月银沙眉头拧得更紧:“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沈行藏说,“t这儿比金墉城那鬼地方舒适多了吧?我奉劝你别打些什么歪主意。若你要跑,从前咱们说好的那些事,小爷我就没法和你保证喽。”
他顿了顿,眼角一弯:“关于你那位......‘情郎’的事儿。”
月银沙微微一僵,语气严肃起来:“他不是我的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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