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花(六)(2/2)
屋内三人皆是一惊,月银沙向着两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弯下腰,悄无声息地往窗边走去。
她将那扇窗推开一条小缝,只看了一眼,便迅速将窗阖拢,三两步回到祝扬和雪龙身边。t
月银沙的目光在祝扬和雪龙身上来回几遭,面上的表情忽然变得有点难以启齿。
雪龙被她看得莫名有点紧张:“月娘子,发生怎么了?”
“......小女子方才看清了,是几个在园子里当差的家臣,那几个人将船划去了后屋的方向,此刻应该快要靠近咱们了。”
她抿了抿唇,嗓音压得很低,语速也飞快:“二位不知道,前几日中郎将找到小女子的时候,和小女子说过——”
“——祝扬这人,看起来懒散没个正形,实际上心里警惕心极重,因而他事先看穿了你的目的,也未尝不可能。”
几天之前的某个黄昏,沈行藏坐在小楼外间的上座,说到这里,忽然露出一个微笑,“你身上有伤,若是与他正面动手,很有可能不是他的对手。”
月银沙垂下头去:“请中郎将赐教。”
“办法么,自然是趁着他不备的时候,迅速对他下手。”
沈行藏从座上走下来,一直走到跪在地上的月银沙跟前。
他俯身,一只手捏住了月银沙的下颌,迫使她擡起头来,另一只手则轻柔地抚过她的脸侧,“至于怎么个让他放松防备的方法......”
他的目光在月银沙脸上划过,似笑非笑地开口:“你这般的美色,又是在鸳鸯楼见过世面的,稍微使些手段,懂么?即使祝灵均意志再坚定,只要是个正常的男子,小爷就不相信他无动于衷。”
说到这里,他止住话音,手指朝着屏风之后的床榻点了点。
“情到浓时,他又怎么能分得出心来提防你。”沈行藏唇角笑意更深,道,“待到那时,就是你动手的时候,可千万别叫小爷失望啊。”
......
祝扬:“......”
雪龙坐在一边,看着祝扬的脸色,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在近乎无光的房间里,祝扬飞快地瞥了她一眼,神情有点无措的紧张。
月银沙倒是全然没注意到,她飞快地说完,道:“今晚小女子屋中一直没有点灯,王妃划来的那只小船又久久未归,想必是引起了暗卫的警觉,过来查看了。”
那几个家臣直径将船朝着里屋仅有的一扇花窗旁划去,是为了探查什么动静,显而易见。
“......”
三个人一息沉默。
月银沙为难地看看祝扬,又看看雪龙,迟疑地开口:“殿下,王妃,这......”
雪龙却在此刻开口了:“月娘子,方才你说,你会掩护我们离开,这话还作数么?”
对面的年轻女郎愣了愣,没明白她为什么说这些,但还是点了点头。
这时,屋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那几个家臣似乎已经上了岸,凑在里屋处的花窗下听了半晌,没听见动静,脚步声转而往前厅走去。
“笃笃。”前门被人叩了几声。
月银沙瞳孔乍缩,雪龙一把拉过她,压低了声音:“姐姐,我有一个办法。”
“只是这个方法,需要......需要你帮我们一个小忙。”
-
家臣在大门口等了半晌,屋内终于传来了慵懒的脚步声,下一秒,对开的大门被从内侧推开了。
月银沙已经换下了那身舞裙,此刻只披了一件松垮睡袍。
睡袍逶迤拖地,她赤着一双足,衣衫也有些松散了。直到对上家臣的目光,才稍微将衣袍的领口阖上一些。
不知为何,她发梢似乎沾了水。
美人衣衫松散、云鬓微斜,慵懒立于门前,当然是一副好风景。家臣忍不住将目光朝她阖上的领口处瞥,流连半晌,这才问道:“女郎,殿下到了么?”
月银沙扬了扬眉,似有所指道:“殿下在里屋候着小女子呢,大人是有事找殿下?”
往她身后的门里看去,屋里没有点灯,漆黑一片,只有某种清甜的熏香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她这话说的格外意味深长,家臣立刻就懂了其中意思,识趣地笑了笑:“无事无事,小人不打扰了。”
楼阁的大门重新被阖上,家臣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却没有立刻离开。
他在门口溜达了几圈,又一次回到了那扇小花窗底下。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月银沙脚步轻盈地走向另一个方向的窗户,悄无声息地推开窗户,从窗棂里钻了出去。
......
“月娘子已经走了,那家臣应该也已经在墙角听着了。”
雪龙仰面躺在床榻上,视线所及之处一片昏黑,可甫一擡眼,就倏而对上了祝扬那双格外明亮的眼睛。
他们没有落下床帐,可在这一方幽微的空间里,彼此的心跳声却格外明晰。
他两手撑在她上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衣襟上熟悉的熏香味和室内燃的不知什么甜香交织在一起,像是跌进一场芬芳又隐秘的幻梦里。
雪龙无端有点慌乱,幸好有漆黑的光线遮掩,不至于暴露了她绯红的脸颊。
“祝扬。”她试图离他远一点,“咱们不用......”
“怎么不用?”
他打断她,俯身与她额头相触,声音里有隐约的笑意,“主意是你出的,怎么,现在知道害羞了?”
雪龙咬咬牙:“我......”
“现在害羞也晚了,咱们不能被外面的人怀疑。”祝扬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她柔软的唇上。
他凑近她耳边,声音又低又哑,裹着潮湿的气息:“‘那种’时刻应该发出什么声音,你是知道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