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糕(二十五)(2/2)
宋云遏吃得很快,面下了肚,赶了一日一夜的辛劳才去了半分,他将长箫握在手中,想起难以找到的经册,不由得有些心浮气躁,问义净:“师父,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看这阵势,他们是刚过街巷,还未入山,”义净连面汤都吃得干净,“还有时间,先去探查一番,不急。”
宋云遏自觉浪费,连忙把汤水喝完,帕巾擦了擦嘴角,点头应道:“好!”
言罢他要起身,视线却落在了义净的僧袍上,犹豫道:“师父,您要不换身衣裳?或是您先回客栈休息,我先去看看情况。”
义净佛珠重新挂回手中,“此番僧师共一千人,你不觉着,我如此更好鱼目混珠?”
宋云遏顿时恍然,添了点笑意,道:“既如此,那便走吧。”
他话音刚落,酒楼大门的帘帐被掀开,迎面走来一个年轻男子,满身的风尘仆仆,一进门便先拎了桌上的烧水壶咕咚咕咚喝了一整壶。
喝罢,他大大咧咧地用袖袍抹了抹嘴,才喊道:“这会县要找一家酒楼可真是难啊!小二,给我来一碗——”
他看向在钱柜面前愣神的人,又移开眼,看着刚从钱柜面前递了银子转过身的人,神色瞬间欣喜若狂:“大哥!”
“胡数剌。”
宋云遏也是意外万分,钱袋都没来得及收,便朝他走了过去,“你怎么来了?林空呢?敲儿呢?他们怎么没……”
“哎哎!”胡数剌挡住了他的唠叨,“此番我是自动请缨来的,他们想拦都没能拦住。”
他又抹了抹嘴,这下彻底舒了口气。
幸好在宋云遏和义净未入大理国之前,他便赶上了他们的步伐。
虽然自幼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孩子,但胡数剌此番还是颠破了大腿——
那匹马木阁养了多年的珍贵汗血宝马,在狂奔了整整一夜后,也是四脚一软,彻底累瘫在了马厩里。
他全程几乎是以最快的马速疾驰而来,中途喝口水解个手的时间都没有,被宋云遏轻轻拍了拍肩膀,这一下,他才感觉到了十足的后劲。
“我好饿。”他嘟囔,惯性地朝宋云遏撒娇。
面很快端上来。
宋云遏掀了衣袍,却没有陪他坐下,想了想,他朝胡数剌道:“这样,我和义净僧师先去探查一番,你吃完后,去对面客栈天字间三号房等我们,休息一下。”
“好。”胡数剌点头,又歪了歪脑袋,“青冥大哥,我这一进会县,发现他们今日的僧人好多,是在做什么法事吗?”
宋云遏抿抿嘴,看着他异色眼瞳里稚纯的光,旋即撇开眼,低了声道:“是大理国的岁宴。”
胡数剌夹面条的手顿了顿,隔了好一会,才轻轻笑着道:“原来是岁宴。”
他不愿去回想这种熟悉的仪式,便又笑得开朗了几分,赶宋云遏,“你们快去吧!别耽误了时间。”
宋云遏没有和从前那般安慰他,闻言重新拿了箫,深深看了胡数剌一眼,和义净一同走出了酒楼。
入会县之时,此地还未清醒,街市空荡荡一片,但眼下,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大队步履从容的僧师,每个人手中都捧着一个舍利盒子,掌心衾着一条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每隔十人,队伍中便有一名僧师拿着状似碗碟的引磐,外观镀着金箔,木质磐柄一下又一下规律的敲着铃锤。
“叮——”
“叮——”
宋云遏皱眉,在这清脆悠扬又混杂着沉沉梵音的余韵中,问义净:“这些僧师排列如此规矩,师父若要混进其间,怕是有点难办。”
义净面色稍沉,目光从队前移到队尾,没有回答。
这时,迅速吃完面条的胡数剌已经掀了帘帐走出来,声音落在他们身后:“我问过了店家了。”
“此山山体庞大,需走上大半日,这些僧师也不可能一直不休息的走下去。t”他抱着手臂站到义净身边,“他们午时会在山间休息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往年会有很多佛家信奉者到山里给僧人们送吃食。”
“这是个好机会,我们可先行入山等候这群僧师。”宋云遏眼光中有赞许,“小胡还真长大了,现在心思缜密,此行还得靠你来了。”
胡数剌眉梢喜色难掩,他不愿一直活在宋云遏的庇佑之下,若有朝一日他真能回到北漠,那时候的自己,一定是要学会独当一面的。
他也不求自己能像魁梧的父亲一样,善战骁勇,鲜衣怒马。但作为北漠人,失去的故土,他总要亲手去夺回。
这是他亏欠父母的,亏欠北漠千万冤魂的。
一个和永安王宋云遏一样千斤重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