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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马地(一)(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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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小说记载,螃蟹吐泡泡是法海在里面念经。其实螃蟹吐泡泡是在呼吸,贝静纯拿指尖点了点蟹壳。

销售员一眼就看出这是一对刚持家的情侣,于是卖力推销道:“今日新鲜到货,满膏满黄,食得过瘾,行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贝静纯微微眯起眼睛,准备狩猎一样:“螃蟹也分公母。”

纪鸣舟也应:“蟹的腹面有脐,圆脐为雌蟹,脐大而圆;尖脐的为雄蟹,脐小而尖。”

“不仅如此,”贝静纯指出,“农历八、九月挑雌蟹,九月过后挑雄蟹,蟹在这两个时期味道、营养最佳。”

“蟹壳要青、蟹腹要白、不能发黑,蟹盖边缘对着阳光,没有出现透光的现象,说明螃蟹肥美。用手指轻敲眼睛附近,凡眼睛闪动灵活,一再口喷泡沫的,食味必鲜。”

销售员一听,竖起大拇指:“这位小姐真懂食,我们这批大闸蟹个个鲜美。先生,给你太太买点吧。蟹肉富含优质蛋白,清热、滋阴,营养好,女人食补最有效啦。”

纪鸣舟看一眼贝静纯,想吃吗?

贝静纯正在回忆读过的一篇清蒸大闸蟹的文章,烹饪步骤怎么做来着?

销售不舍不弃:“俗语讲过钟意吃蟹的女人有夫运。蟹膏是重点,一定要吃。这样才能有霸气,钳住老公。”

“好,买!”纪鸣舟即刻拍板,挑螃蟹的神色极认真。那张不食人间烟火的俊脸,很快吸引了好几位师奶明里暗中围观。

按照贝静纯说的标准挑完螃蟹,他满脸希冀地确认:“你会蒸螃蟹吗?”

他说话的样子太真诚,贝静纯挺直背脊,话到舌尖,被一个颠勺翻滚回肚里。扬了扬嘴角,面上波澜不惊:“当然,这可太简单了!水烧至大滚时,将蟹肚朝天放入蒸笼中,上置紫苏叶,蒸15分钟。”

她听过戴绍善讲过如何食蟹,心道依样画葫芦,没什么难度。

******

新婚夫妻第一趟大采购满载而归。不光买了十只大闸蟹,还有一瓶黄酒和话梅。沉甸甸的蟹和扫荡回来的日用品,每个袋子都跟要撑破了似的,随着纪鸣舟的步伐一晃一晃。

贝静纯提出帮忙也被婉拒,纪队长说双手持重容易维持平衡。

午餐早已达成一致:清蒸大闸蟹。

进了屋,纪鸣舟打开电话录音播放,纪何慧珊和纪芸珍分别给他留了言。

纪何慧珊大多是旧话重提:叮嘱他俩尽管在家休息。家里亲戚众t多,她已安排妥当。纪沾也发了话,不必循规蹈矩。

纪芸珍则告诉他在皇家酒店定了豪华下午茶,跟贝静纯任意哪天去皆可。最近天气晴朗,酒店餐厅的视野极佳。

纪鸣舟默默听着,视线里忽然闪过一道青影,定睛细看:竟是一只被贝静纯剪开绳子的大闸蟹,正在企图窜逃!

第二只大闸蟹紧随其后,似乎感觉到被人发现,便又横着朝另一头爬去,场面莫名有些滑稽。

纪鸣舟一手抓一只,来到厨房,贝静纯刚刚盖好锅盖,全脸如临大敌的严肃,手里握着一把亮闪闪的菜刀——比螃蟹还更有赴死的表情,的确能看出她内心的挣扎。看见螃蟹在锅里挣扎,她还隔空挥舞了一下菜刀,恐吓它们:都老实点!

纪大队长千锤百炼的心脏,因为贝静纯挥刀的动作,瞬间提到嗓子眼。他想指出:首先刀锋不要对着自己,其次,不管她厨艺如何,拿刀的样子看起来就是一个大写加粗的危险。

等她放下菜刀,纪鸣舟才喊她:“伊莎贝拉。”

贝静纯回头,两只大闸蟹朝她张牙舞爪,后面是纪鸣舟笑得见牙不见眼。

“哎呀!!!”

她一急,掀开锅盖想清点蟹数,没想到,打开的是潘多拉魔盒:几十只繁忙的蟹脚往四面八方哒哒哒冲去。

一、二、三、四......等等,重新数,一、二.....六、七?还有一只呢?

贝静纯傻了眼,手忙脚乱去抓螃蟹,没想到蟹将军个个力大无比。被锋利的蟹尖刺得惨叫一声,左右四顾,她不知该先抓哪只了。

“快点,它跑了!”

纪鸣舟故意装出一点着急的样子,“还有这里。”他吓唬她,也仅仅是吓唬而已。

“老纪,救命——”

贝学霸此刻识得再多词汇也组织不成完整的句子,拂开乱七八糟的声音,朝前走两步,怕踩到螃蟹又不敢走了,像个陀螺似的转了大半圈。

纪鸣舟笑累了,从背后用手臂环绕住她的肩膀,仅停留一秒就在贝静纯肩头留下暖意。把无措的厨师抱到厨房门外,拉上玻璃门,“你等等我。”

只见他取了一双筷子,逃犯一只接一只重新投入洗手池里,再用锅盖挡住,防止这帮横行介士们再次越狱。

从贝静纯的视线过去,刚好能看到他因为用力而紧绷的肱二头肌,让她有种特别踏实的感觉。忽而醒起:喔!原来可以不剪开绳子直接蒸螃蟹!百密一疏,她这个大头虾!

十只螃蟹,有两只窜逃至柜橱深处,费了些功夫才全部追捕归案。

“烧开水,把它们丢进去?还是冷水入锅?”纪鸣舟问。

“嗯......让我分析一下。”贝静纯盯着透明锅盖下叠罗汉的螃蟹们,眼睛一眨不眨。

一秒、两秒、三秒......

“咳咳,可能是个启示,提醒我们不要杀生。”贝静纯脸颊浮起两朵红晕,“《大智度论》云:诸余罪中,杀业最重。上天有好生之德,新婚第一天,良辰美景,不如把它们放了吧,也算功德一件。”

为《碌蔗周报》撰写八卦故事锻炼出胡诌八道的能力,此刻派上了用场。

纪鸣舟亦配合作深思状,同意了。

一锅螃蟹哗啦啦倒进水桶里,蟹将军们恢复生龙活虎。贝静纯咬了下嘴唇,倒有些沮丧,像一个考试没发挥好的小朋友。

她在碌蔗被夸“足智多谋,目达耳通,大脑里有计算器”,以后在他面前大概是吹不了这个牛了。最新形象已坐实——不过是个纸上谈兵的专家,还要编理由糊弄纪鸣舟。贝静纯难免感慨,她也要面子的好吧。这回丢人它妈给丢人开门......真是丢到家了。

戴社长教她的,必要时候可装糊涂。只要自己不尴尬,别人也不尴尬。

纪鸣舟一直在旁边瞧着贝静纯挺直腰杆蹩脚地装淡定,眸底笑意渐深。

贝静纯觉察到什么,转头回视。她刘海有些乱,额头正中恰好有一小撮呆毛“咻”的一下翘起。

纪鸣舟很快将视线移向别处,忍着压下嘴角翘起的弧度,“嗯?”

“老纪,我想到一个冷笑话。”

贝静纯决定挽回《碌蔗》金手指的主场,清了清嗓子,“螃蟹小姐发现一只竖着走路的螃蟹先生,觉得它很有个性,于是它们结婚了。婚后第二天,螃蟹小姐发现老公并没有什么特别,螃蟹先生委屈地说:亲爱的,我可不能每天都喝那么多酒啊。”

纪鸣舟听后,镇定地喝了一口水,抓到她认真期待的目光,不以为然,甚至对她扬扬眉。

这个冷笑话亲口讲出来,果不其然......超级冷啊。贝静纯挠了挠额角,脑袋一动,呆毛也跟着晃动。

看见纪鸣舟肩膀微抖,原来他一直在憋笑。所有疲累驱散,贝静纯抿嘴看向一边,避免因为目光接触自己忍不住也笑。她本身没有那么高的厨艺水平,真拿手的烹饪,也不过是最简单不过的鸡蛋公仔面。

“肚子饿吗?”纪鸣舟低声问。

清蒸大闸蟹无望,贝静纯微微红了脸,“老纪,我们去吃茶餐厅吧。今天你又救了我一次,回想起来,螃蟹乱舞,真是刺激的一幕。”

纪鸣舟站起来,手揉揉她头顶那撮呆毛,脸上的笑意没散,有点纵容和宠爱的意思,“收拾一下,换件衣服,我们去做更刺激的事。”

搭在她脑袋上的掌心,好温暖,宛然融化了她的某个情绪临界点。贝静纯不自觉声音糯糯:“我们去哪儿?”

“跑马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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