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街(一)(1/2)
庙街(一)
贝静纯去浴室掬了一捧凉水拍脸,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视。昨夜断片之后发生的事情,变成“做了没有”的问号具象化在脸上。
她果然随了方修的酒量,一口倒。这“断”记忆特别缥缈,像山中袅袅的雾气,太阳一出来就不见了。
两人在客厅喝酒,毋庸置疑是纪鸣舟将她扛回二楼卧室。虽然醉得迷糊,但身体还有记忆,总觉得是她紧紧搂着纪鸣舟的脖子不放,两人倒在床上,纪鸣舟轻轻拍她后背哄睡。这种抚慰危险又暧昧,令她眷恋。
“只要我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贝静纯低低嚎一声。
还有......等等!纪鸣舟怎么没穿上衣,她又如何套上了他的衣服?此题怎解?她脑袋懵懵的。
另一厢,所向披靡的纪大队长,同样陷入沉默。
做了没有?——人生第一次被这个简短的问题问倒。
到底做没做?——他也喝断片了!
阳光明亮透彻,穿过窗户,洒进弥漫着咖啡香气的温暖室内。
为了不表现出尴尬,贝静纯坚持Penthoe纪府每日清晨的两杯咖啡时间......如果此刻能够暂时不用见到纪鸣舟本尊就更好了。
偏偏那人带着晃眼的草莓印无声飘了过来,扑面而来的男性荷尔蒙,站在门口盯着咖啡机,也不看她。贝静纯熟稔地递过一杯意式浓缩,盘算着怎么开口。
“我还没回答你早上的问题。”
贝静纯紧张起来,捏紧杯柄,这家伙能不能一开口就直奔主题,学习英国人先吐槽一下天气如何—t—天气是世界公认打开话匣子的绝好话题。
“今晚有消防处家属联谊舞会,我答应了携眷出席。”
贝静纯:“???”
纪鸣舟啜一口咖啡,“不过现在还是早上,晚上的事晚上再说,我们先不聊这个。”
贝静纯:“......”
纪鸣舟微微一笑,“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还是讲讲舞会的事吧。”
坦坦荡荡的架势,贝静纯没找出某人有半分不好意思的样子,理了理思绪,把之前打好的腹稿照本宣科念出来,“老纪,还是我来说吧,昨晚我高兴地有些忘形,喝多了上头,强迫你......绝对不是我的本意,对不起......”
她才说到一半,感觉被卡住,越说越细声。纪鸣舟静静听她说,咖啡杯举在半空,仿佛跟主人一道静止了。贝静纯立刻反省自己,会不会说得太直接了?她本意不想让他误会什么。
但静默不语的纪鸣舟实在太反常,怕不是受太大刺激,傻咗?她朝他挪了挪脚尖。小心翼翼的动作,像小猫伸爪子,纪鸣舟一下子笑了出来。
贝静纯偏了偏脑袋,反应过来,她又被狡猾的狐貍拿捏了。脸一下子涨红,恼羞成怒地转身背对他,心里充盈着复杂的情绪,早知道就不给他冲咖啡。渴着!饿着!晾着!亏她还冥思苦想了那么久,解释那么多干嘛?多余,太多余!
纪鸣舟三两步跟上炸毛小猫。
对上他含笑的眼,贝静纯蓦然意识到这股忽上忽下的情绪到底怎么了。
“你没强迫我。”纪鸣舟道。
贝静纯看向那处草莓印,莫名有些心虚。
纪鸣舟靠近了些,“当时你只是闻了闻我衣领,检查有没有沾上酒气。”
贝静纯相信他的话,对应得上记忆里的模糊印象。
“当然,也确实有疑似激烈的、极小范围的肌肤触碰相关动作。”说话的人俯身,又靠近了些,“我没有误会,你也不要有误会。”
又变成近在咫尺的距离,一点一点接近彼此的感觉里,贝静纯心脏跳得很快,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下一秒就能回忆起发生过怎样“激烈的、极小范围的肌肤触碰”。
“实不相瞒,结婚前,我已想约你一同参加舞会。”纪鸣舟对她弯了弯眼睛,直起身子,“过去已经过去,现在才重要。纪太太,可以答应跟我一起去联谊舞会吗?”
他的语气无比自然,贝静纯心里答应了,嘴上却说,“我跳得很一般。”而且她还想睡觉,睡眠是生命中最珍贵的飨宴。这话不是她说的,是莎士比亚。
“纪太,给个小小机会也不行吗?”纪鸣舟摊手,他也旷工,干脆一起补眠吧。
“行!”贝静纯深吸口气,扭头喝咖啡,脸更烫了,不想让纪鸣舟看出来。
纪鸣舟的嘴角始终向上擡起着,像极了甜蜜过后的余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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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厅的地点选在旺角一间法式餐厅,室内外空间通透辽阔,枫栗树叶的吊灯、临摹卢浮宫的壁画,绘上了阿波罗神战胜巨蟒皮同的画作,让人叹为观止。
贝静纯和纪鸣舟抵达时,大厅里播放着节奏轻快的舞曲,三五人群,各自低声交谈。
到了现场,她才知道,原来这不是什么工作应酬,联谊舞会的宗旨是认识更多的人,港城整个纪律部队的员工都可以带上亲朋好友参加。
这种不定期的聚会由家属委员会筹划,显而易见,属于另类相亲,帮助单身职员解决个人问题。
贝静纯心问,有人明明已结婚,怎么还要来凑热闹?
临窗的原木纹长桌专供人数众多的聚会使用。长条桌前聚集了十余个年轻人,笑着向他们问好。
纪鸣舟全程拖实贝静纯的手,手心相贴,她升起一种奇妙感觉,想起幼时得到什么心爱物什,按捺不住内心喜欢,要向全世界炫耀,很像此刻——仿佛他很钟意,她有多宝贵。
在场的并非全是单身人士,除了贝静纯,还有几对夫妇来了。
本届家属委员会主席陶英,头一次见到贝静纯,又看了看站在她身旁的纪鸣舟,只能想到两个字:般配。
相比“黄金单身汉”,纪鸣舟在她们名单里属于“钻石单身汉”级别,尤其陶英多方探得纪鸣舟的家世后,猜测是否纪沾送孙子来历练。有消防处的基层经历,对接班人的晋升指路肯定大有裨益。于是一直积极地撮合堂妹陶珍妮与他相识。陶珍妮中英混血,毕业于布里斯托巴明顿女子中学,去年才返回港城,对纪鸣舟一见钟情。奈何纪鸣舟完全是一座撬不动的冰山。陶珍妮心高气傲,没由来的对此深深不忿。陶英苦劝几次也无果。
听闻纪鸣舟闪婚,她第一时间跟堂姐来了。紧盯着与纪鸣舟一起走进舞厅的贝静纯,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陶珍妮先前从未探得纪鸣舟有女朋友,毫不顾忌地上下打量贝静纯,皮肤白皙,身材玲珑有致,没想到纪鸣舟居然喜欢的是这一款。徒有其表,陶珍妮眼里忍不住带出了轻蔑。
陶英给堂妹投去一个眼光安抚:消停吧,输得不冤!
穿梭火海出生入死的男人,是最桀骜不驯的鹰。除非他眼里有你,才会收翅。可他眼里明显已装了别人了。
梁吉跟在纪鸣舟身边,活跃起气氛,玩笑道,“阿嫂,其实老大是第二次参加舞会。第一次由于无知,当成任务来完成,结果他能让你在舞会上无聊至死。”
“那你怎么还约他来?”
“是老大叫我来的。”梁吉心道,老大带夫人来宣誓主权,省得以后家属委员会那些三姑六婆成天带小姑娘来。看到舞场对面的陶珍妮,缠人精竟然还来了。
纪鸣舟不置可否。
贝静纯擡头看他,注意力不自觉落在他脖颈处,其实傍晚出门时颜色已经淡了许多,在她强烈要求下又加盖了些粉底。
感受到贝静纯的视线,纪鸣舟觉得脖子那处总有些紧,圈起贝静纯手腕,“走。”
“嗯?”
“带你去见一个人。”
两人径直来到陶英身旁,纪鸣舟介绍,“这是家属委员会现任主席欧阳陶英女士,这位是前任主席、庄区丽敏女士。”
“阿舟,”庄区丽敏笑得慈爱,端详贝静纯,“你们的喜饼我收到了,很开心地享用了,谢谢。老庄在天有灵,也会替你们开心。”
“在天有灵”四个字让贝静纯暗吃一惊,后来才知道老庄是纪鸣舟初入消防队的带教队长,一年前不幸因公殉职。纪鸣舟今天其实是带她来专程跟师母辞行的。
庄区丽敏即将离开港城,去加拿大与子女一同生活。趁这次联谊舞会,跟老朋友们正式道个别。
“你们后生仔不用管我们,自己去玩吧。”庄区丽敏打算提前离场,舞会本来就是为这些年轻孩子而准备。
纪鸣舟坚持送她到了门口。
贝静纯刚想跟上,有人拽了拽她,“喂,你爸爸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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