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埔(一)(1/2)
大埔(一)
爆炸的瞬间,纪鸣舟奋力撞破窗户从二楼跳了下来。火舌掀起的玻璃碎滓无情追咬他的后背,他用外套裹住叶祺星,以自己的血肉之躯做了她的盾牌。
落地后,纪鸣舟唯一念头就是找到贝静纯,不能让她担心害怕。他牢牢抓住贝静纯,如墨的眼深深凝着她。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老婆,对你不住,让你久等。”他嗓音疲倦沙哑,拥她入怀,“别哭。”
“少做梦,我唔会为你掉一滴泪。”贝静纯眸光潋潋。
“真的吗?”纪鸣舟轻吻她眼角,低喃,“可我刚在火场想,死也要向着你的方向死。”
贝静纯痛哭出了声。她以为相逢就是相逢,分离亦是分离,缘聚缘散,没什么值得留恋和惋惜。现在发现自己原来大错特错,她的人生差一点从此分崩离析。
很疼!很疼!他流了那么多血,像被血染浸透的蝴蝶,看起来一碰就碎。
“伊莎贝拉,乖,没事了。”女人温柔地在她耳畔呼唤。贝静纯的意识混沌,始终模模糊糊,口里直喊“疼”,后来终于听清楚她的呢喃,一向冷静的纪芸珍也红了眼眶,轻轻安抚她:“不疼了,纪鸣舟不疼了。”
贝静纯脑子里浑浑噩噩,睁开沉重的眼皮,适应了好一阵子,她才能勉强看清楚眼前人。
纪芸珍关切地望着她,“伊莎贝拉?”
不等她说什么,先抚定人心,“阿舟也安全了,他还比你先醒来。”
纪芸珍声音哽咽,听护士说,两人送来时紧紧抱在一起,怎么都分不开。
“我想去看他。”
贝静纯挣扎起身,一起来,头昏恶心,好像有无数细小的蚊蝇围绕头顶转。她出现短暂的脑震荡,被叶祺星偷袭的那一下,致使头部受到外力重击。
两人醒来都先问对方情况,又急着去看对方。
纪芸珍安抚她,“阿舟就在隔壁,等会儿我带你去见他。”
“姐姐,现在就去好吗?我没事的。”贝静纯哀求她。
一个头昏,一个动不了,只能迁就情况更严重的那位。
到了纪鸣舟的病房门口,他趴在床上睡着了,伤口主要集中在后背部。
贝静纯看他一眼,微愣,若不是脑袋的疼痛提醒她,她还以为是梦。
她第一次见到纪鸣舟苍白的俊脸,苍白中又有一丝不正常的红晕,他在发烧。疲惫、受伤、炎症、高烧,铁打的人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各种情绪交织心头,一颗心竟不知该放下,还是继续高悬牵挂。贝静纯伸手握住纪鸣舟,他的脉搏在她掌心里轻轻跳跃着。
沉睡中的男人似有感应,手掌动了动,变成与她十指交握的姿势。每一缕空气都围绕着他们俩在缠绕浮动。
纪芸珍胸中隐痛如潮,压抑难平。轻叹一口气,退了出去。她竭力想避免纪鸣舟受伤,怎么现在有种把贝静纯也拉进了坑里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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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像是一汪漆黑的深潭,纪鸣舟往前跑着,眼前忽然劈开一道光,世界唯一的光。
渐渐地,这道光汇聚成了一个安静的侧影,与他心底深处一些模糊的影子重合起来。
纪鸣舟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以为出现了幻觉。他又闭上了眼睛,下一秒又睁开,确定看见贝静纯的脸。
“伊莎贝拉。”他出声。
“纪鸣舟!纪鸣舟!”贝静纯紧张地打量他,脸上的红晕褪去不少,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神色一松,烧退了。
“刚才我以为自己跑到天堂的大门口了。”
贝静纯没应他,扭头盯住床边的体征监护仪看。
纪鸣舟又开口,“纪太,Rex......放松一点嘛,不然我感觉你像在看我的生命倒计时。”
立刻换来对方软绵绵的怒目而视:“你的嘴能不能有点数?”
纪鸣舟轻轻笑了声,“我说的是实话,就算看见天堂敞开大门、天使列队欢迎,我也不会进去。伊莎贝拉,你知道我的天堂在哪里。”
天你个头!贝静纯发誓以后字典里少了“天堂”这个词。
“滴——”心电监护仪蜂鸣一声,提示心跳速度过快,纪鸣舟不出声了。几分钟后,动态心电图显示恢复正常。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人异口同声。
贝静t纯抢先再说一次对不起,是她把他带去找叶祺星。金瓜爷说得对,专业的人做专业事。她不该如此鲁莽,盲目自信。
纪鸣舟也对她道歉,本意让她跟在自己身边,没想到把她带进了虎xue。
四目凝视,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你俩睡了一天一夜,不饿吗?”一道响亮的声音插了进来,纪芸珍叩叩房门,身旁是神色关切的梁吉和几位消防处同事。
“有情饮水饱,目前看你们俩状态恢复得不错。”纪芸珍把保温桶递给梁吉,先走到贝静纯身边,轻声道,“医生叮嘱你这几天需要静卧休养。”
没等贝静纯起身,纪芸珍拍拍纪鸣舟,“让让,你一个人独霸这么宽的床,老婆脑震荡也不让她赶紧躺着!”
芸珍小姐对待弟弟一点温柔也无,落在皮肤上的“啪啪”声,听得贝静纯都心疼了,他可是命悬一线回来的英雄。
何止他命悬一线!纪芸珍最初接到电话,差点当场吓出心脏病。
“纪鸣猪,个衰仔,当自己是史泰龙还是施瓦辛格?拍好莱坞大片?说了多少遍,安全第一,安全第一,不骂你猪头,你是永远记不住这句话!”
威武的纪大队长被当成丹尼尔一样训斥,无奈动弹不得,只好做出乖巧表情,伏低趴在床上乖乖听教。这样的卧姿让他看起来不再那么强大,孤零零的很可怜。
贝静纯忍不住开口为他求情:“姐,这件事我都有错,是我带他来的,真不怪他。”如果没有纪鸣舟,不敢想象现在是不是该去给她收尸了。
纪芸珍对贝静纯一向以娘家姐姐自居,“傻妹,我教训他,你倒先护起来了。”
纪鸣舟唇角浮现一丝微笑,是认命的温柔。贝静纯跟纪芸珍说话时,视线一直没离开他。如此清澈又坚定的眼神,他怎能不去追随呢?
念在贝静纯和纪鸣舟身上都有伤,到底刚刚经历过一场生死劫难,吃了不少苦,纪芸珍也没说太多,佯装瞪向纪鸣舟,“鸡汤是临时找厨师炖的,没敢让老太太和露西知道,将就着喝吧。”
纪鸣舟嘴角一点一点翘起来,最后变成一个安抚温柔的笑脸:“多谢大家姐。”
“要多谢我,就以实际行动感谢,快点养好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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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一张单人床,躺了贝静纯和趴着纪鸣舟。
纪芸珍道:“今晚干脆这么待着吧,也省得我来回跑两个病房。”
贝静纯身子一僵,脸上莫名热了起来。身边的人是纪鸣舟,心情有些无声激荡。她正发愣,忽然感觉眼角一闪,纪鸣舟朝她近了近,熟悉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住,呼吸甚至落在了她耳边。
“你舒服吗?”低沉略哑的嗓音问她。
贝静纯的心砰地一跳,又听他说,“我现在很舒服。”
“我也舒服了。”纪芸珍仰靠在沙发上,似乎放下了一块大石头,闭目养神,“你们就腻歪在一起吧,反正怎么都分不开。”
还在桌旁小心翼翼舀汤的梁吉回想起那一幕,又后怕又想哭又想笑,老大吉人天相、闯过一劫!
贝静纯亦有同感,心口既甜也痛。转头看着纪鸣舟,眼圈慢慢红了。那双如琥珀透亮的眼,有担忧,有如释重负的喜悦,也有缱绻至深的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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