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澳(五)（2/2）

郭咏慈差点喊出声：我顶你个肺！什么叉烧技术也唔关我事啊！

大小姐忍住怒气，望了一圈，说自己要动用第三个锦囊：打电话求助场外观众。

空旷的录制大厅，嘟嘟的电话声很是突兀。郭咏慈紧张地抿唇，生怕对方没接电话。

“Hello？”

一道清晰的女声响彻现场。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

纪鸣舟微微蹙眉，注意到贝静纯脸上的笑容有一瞬僵硬。

郭咏慈声音带了些撒娇意味，喊对方阿姨，“我是Anita郭咏慈，正在参加大富翁的录制，请问你有时间帮我回答问题吗？”

对方静默两秒，“可以。”

郭咏慈明显松了口气，贝静纯说的她根本没听懂，主持人让贝静纯再重述一遍提问。

贝静纯缓缓开口，声音里夹杂了一丝颤抖。明心和纪鸣舟紧紧盯着她看。

“Hopewelltre，嗯......”对方似在思考什么。

“你知道答案吗？”贝静纯忍不住追问，想听她多说几句。

“恰好我了解过一些，合和中心是港城首幢利用滑模技术兴建的大厦，”对方谈兴正浓，“滑模施工技术保证了混凝土的浇灌强度及钢筋绑扎的速度，减轻平台自重和施工荷载，是高层建筑施工处理的重要选择。”

贝静纯的身体晃了晃，下一秒，纪鸣舟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看来郭咏慈选手找了位厉害的专业人士来相助。”主持人懂得串联全场进度，“这个滑膜施工技术听起来很威水啊！”

轮到郭咏慈出题，知道电话那头是谁，更是趾高气昂，同样瞥了明心一眼，请对方帮她出题，一剑封喉的那种。

“中国建筑史的逻辑顺序以建筑类型为主，外国建筑史的逻辑顺序大多以时间顺序为考量，”女声娓娓道来，显然很了解建筑，“4000年前，古人拥有了工具、以及无穷多的人力，建造出了一个离天最近的建筑，并让这个世界最高记录保持了4000年，有谁知道是什么吗？”

观众席里有人猜到了答案，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郭咏慈依旧没听懂提了什么问题，说了那么长的话，到底难还是简单？

“金字塔。”贝静纯想也没想，是送分题。

女声含着笑意，“回答正确。”

又打了个平手，出题权重新回到明心一方。明心看了看贝静纯，贝静纯道：“根据建筑设计防火规范，公共建筑疏散楼梯的最小宽度不应小于3.6尺(约1.1米)，那么，高层建筑疏散楼梯的最小宽度是多少呢？选项A是3.9尺，选项B是4.2尺。”

相差0.3尺，不过是10厘米的距离，郭咏慈期待地竖起耳朵，准备拿下本场冠军，成为智慧之光。

“我弃权。”女声却说了个所有人意料之外的答案，“请告诉我，是哪个答案？”

主持人打圆场，让她随便猜一个选项也好。对方轻声一笑，坚持弃权。这是与性命安全相关的提问，她认为需要严谨对待。

“那我来选......”郭咏慈急了，她可是千人顺万人依的郭大小姐。

偏偏对方是世界上除了父母之外，少数能拿捏她的人，“Anita，你不是把答题权交给我了吗？”

对方是她惹不起的长辈，郭咏慈张了张嘴，“Fiona......”

“很开心跟你对话。”Fiona挂电话前，不知对谁说了句：“羡慕你的年轻和活力，人生很长，好好生活。”

“答案是B。”明心抢答。倘若看不懂贝静纯双手背在身后的手势，那可无颜面对江东父老。妥妥的Back，是B。

主持人也不知道答案，看向贝静纯。

“没错，高层建筑疏散楼梯的最小宽度不应小于4.2尺，请大家注意防火安全。”贝静纯不忘加上最后一句，“齐防火，共安宁。”

很有消防家属的觉悟，纪鸣舟弯起嘴角，纪太太又回来了。

主持人宣布今晚智慧之光冠军是明心，采访她感觉如何？明心眼睛熠熠生辉，高高兴兴地对镜头说：“很开心，我终于可以收工了。等我！”

******

贝静纯坐回观众席，纪芸萱对她比大拇指，“阿嫂你好厉害！”

她微微一笑，只是坐直了，抿紧唇，目光空空地投向前方。她一有心事，身体会条件反射地做出这些习惯。本来皮肤就白，一咬唇，显得更红。

周围人都看向舞台，只有纪鸣舟定定看着她。

“怎么了？”他问，“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

没有镜子，贝静纯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如何要哭的样子。她也没法开口，想问世界上有没有一种巧合：有人不仅声音跟她妈妈一模一样，而且名字也叫Fiona。

她不想问，也不愿意继续往深了想。左右手扣在一起，力度像要绞死一只无形的怪兽。

世间多有荒诞之处，如果要用这样的方式与她重逢，她宁愿对方是个陌生人。人生很长，好好生活。人生很长，与“她”无关。

“伊莎贝拉，你在担心什么吗？”纪鸣舟不放心。他说话时，十分小心地朝她挨得更近了些，肩膀挨在了一起，气息扑在贝静纯耳侧到颈边，表达一种安抚的意思，把她从混乱思绪里拽了回来。

“我怕答对有奖，要请你们吃饭。”

贝静纯对他弯了弯眼，淡淡开玩笑，她平时不是这么惜字如金的人，瞳仁仍然亮得像星辰，似乎有什么在燃烧，只一下就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