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子山(二)（1/2）

狮子山(二)

翌日,天气晴朗，碧空如洗，擡头看天,完全找不到丝毫暴风雨的痕迹。清晨一过,尽职的市政人员已经处理完地上的残枝和积水。

纪鸣舟整晚没回主卧,贝静纯下楼时，沙发上斜斜摊着未收起的毛毯。

毛毯的主人正在厨房专心致志捣鼓烤箱，利用雪柜里的海鲜存货,烤了一个海鲜比萨。每一步骤都严格按照资深大厨露西的教导,希望两位公主能喜欢。

见到贝静纯，纪鸣舟扬起笑容,好像前一晚并没发生什么事，“早安。”

贝静纯亦整理好情绪，成年人嘛，该有的云淡风轻她都懂。

各自静静喝完一杯咖啡,纪芸萱才循着香味蹦蹦跳跳下楼。人未到,声已至：“二哥！是露西最最最拿手的爱心比萨吗？”

到底是不谙世事的少女,美食当前,注意不到空气里的暗涌，只有大快朵颐的驱动。

纪鸣舟屈指敲了敲妹妹脑袋，更正道,“现在是我最拿手的无敌比萨。”

“今晚要陪我们去跨年吗？”纪芸萱又担心天公不作美，或许这场一年一度的盛大烟火秀得取消。

“不会下雨了，我保证。”

纪芸萱看懂了哥哥的眼神，扭头道,“伊莎贝拉，我哥虽迟但到,他的保证我保证。”

“叮——”

烤箱提示完工，纪芸萱在一旁为纪鸣舟的作品捧场，“哇”一声，“喔”一声，纪鸣舟道，“老三别一惊一乍，万一我被吓到，没拿稳喂了地板，今日只能吃公仔面。”

“不会的，二哥办事，我放心！”纪芸萱朝他挤眉弄眼，“阿呆Chef天下第一！”

贝静纯站在阳台，重新摆上她的仙客来，如果说早晨时心口还堵着一股莫名闷气，见到这盆仙客来，她的世界已经雨过天晴了。

“烫、烫、烫......”纪芸萱端着小碟子跑过来，举起一片比萨，“第一口的荣誉交给你。”

贝静纯口里被塞进一口热物，听起来很烫，入口温度却恰好。纪芸萱凑近来拿肘弯顶顶她，悄咪咪说，“阿呆央我帮忙哄哄你。”

厨房门口站着的人，还戴着熊掌造型的厨房手套，定定朝她俩投来期待的目光，真的像极了阿呆。

“好吃吗？”阿呆问。两位姑娘窃窃私语，他听不到。

“嗯。”贝静纯轻轻应一声。

“她说超级好吃！”阿瓜擡手比了个胜利的“耶——”

新鲜烘烤出炉的披萨视觉效果非常棒，金灿灿的，连带着世间一切融融的，最温暖的颜色。

阿呆先生心满意足，要是身后有尾巴，大概已经支起来摇出了一个扇面，“好吃，我下次还做给你吃。”

******

如纪鸣舟所讲，天公给力，连日的雨在1988年的最后一日停得无影无踪。

自1982年起，由怡和洋行赞助港币100万元在维多利亚港举行烟花汇演。维港上空的跨年烟花汇演成为一个标志性的固定庆祝节目，无线电视台亦会作现场直播，供阖家欣赏。

今年的璀璨烟花汇演由亚洲电视赞助，以此纪念1988年被收购后更改台徽。

烟花汇演通常在维港中段部分举行，湾仔海边、太平山一带、尖沙咀海滨长廊皆属最佳欣赏地点。预计届时现场将有40万市民观看。从下午开始，部分路段开始限行封路。

贝静纯和纪芸萱没跟着人群走，纪芸珍给她们在丽晶酒店订了套房，享受米其林美食的同时，无死角欣赏维港迷人景致，营造出独特的奢华感官体验——这里才是欣赏维港烟花秀的专属“私享之境”。

纪芸萱约上了好友同学，五位少女凑在一起，聊天跟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往外蹦。高中生的认知像枝干，恣意舒展，这个年纪好奇心无处不在。

丽晶酒店品牌「对比美学」的设计概念相当有名，酒店内的每一隅都极具风情，贝静纯却没什么心思欣赏，时不时回头望一眼。

纪芸萱探起脑袋，顺着她的视线，“二哥怎么还不来？”一到酒店，她立刻给纪鸣舟摇了电话，催他收工第一时间来与她们汇合。

贝静纯摇了摇头。

烟火秀还未开始，海滨长廊已经闹出好大动静，一家商铺门口的吉祥物忽然着火，所幸在火势扩散前，店员已经自行灭了火。

贝静纯站在酒店露台边，远远看了个全程。很快看到街边多了不少警员，机动部队为了保证安全，又额外多加了几组人巡逻。这时候正是纪鸣舟最忙之际，她看了眼倒计时，捏紧了手里的钥匙挂扣。上周经过乐高店，买了一个救火车模型的钥匙挂扣，花了一晚拼起来。

迷你救火车被她攥得热乎乎。

纪芸萱过来挽她手臂，娇憨撇嘴，“阿呆还没来。他到底来不来啊？”

“不管他最终来没来，我们在这里啊。”贝静纯捏捏她柔软的手掌，“Enjoyeverythg。享受当下，就拥有一切。帮他那份也一起包圆。”

贝静纯一双琥珀眼看人有神，注视对方时，对方总会觉得被什么带钩的小鱼线绕住了视线。

“没错！”纪芸萱蹿到他前面，眸光灵动，“阿呆不在，阿瓜陪你！”贝静纯感到很熨帖，笑点了点头，轻轻把她推回叽叽喳喳的少女群。

海边高楼亮起灯光，建筑倒影在粼粼海面，如梦似幻。

如果纪鸣舟在就好了......贝静纯垂下眼睫，不知道自己站在这里吹了多久冷风，所谓的大型烟花秀其实也索然无味。人们习惯在盛大的节日狂欢，却没看见背后默默守护他们的人。

零点钟声敲响，由1艘趸船及4艘浮船瞄准天空，发放两万枚烟花弹。

嘭——

随着一声巨响划破天际，一束光像似利刃剪开天空，光点升到顶空，骤然照亮了整个港湾，绽出绚丽花火，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度。璀璨烟火仿佛爱人低声呢喃，诉说永不褪色的瞬间。

嘭——

人群如同开水沸腾起来，爆t发出巨大的惊叹声。

嘭——

夜空炫丽的花火，映亮了心底的秘密。有的人，就像这烟火，绚烂夺目。在你闭上眼的时候，行走在黑暗中的时候，一遍遍绽放。

嘭——

历时23分钟，烟花坠入港岸。烟火落人间。

一切都会恢复平静，一切已经恢复平静。

什么人间烟火抚慰人心，贝静纯觉得不可信。

在这一片喧闹中，她始终没有兴奋，只蹦出了一个念头：那就是她在想纪鸣舟，关心他在哪里？在做什么？

到底从何时开始？她总会在某些时刻，非常轻易地想起他。

她默默等待着，等待那束坚定的目光越过浩瀚人潮找到她。

贝静纯听见纪芸萱在跟同学们愉快地互道“HappyNewYear”。

“新年快乐，阿嫂。”

少女过来亲昵地将她搂住，声音软软的，“新年快乐，伊莎贝拉，阿呆这份也先替他说。”

贝静纯唇角微翘起来，一双眼在暗色中温润微亮。

******

维港这一片天穹璀璨闪耀，港城的另一端则融进了无边深沉的夜色。

有大学生结伴到狮子山顶攀石跨年，疑绳索出现问题，于狮子山境内不幸发生被困意外。纪鸣舟被临时抽调参与这场山顶救援。

狮子山，海拔495米，端坐于九龙塘及新界沙田的大围之间，早在1.4亿年前已形成，经由大自然操刀，山体酷似一头伏卧的雄狮，是无数登高和攀岩爱好者心中的胜地。随着十几年前一部《狮子山下》的同名电视剧热播，普通市民奋斗故事轰动全港，成为艰苦打拼的港人精神代言。

警员及消防合力，赶至现场摸黑上山，从红梅谷烧烤场的登山口，经过“望夫石”，然后上去了狮子山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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