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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城小姐(五)(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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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城小姐(五)

这家私家医院规模不大但声誉极佳,花园聘请了专业团队养护打理,红绿自染。

住院楼被上百岁的悬铃木树叶遮蔽了大半边,偶尔微风带来光阴静好。一只蝴蝶轻轻地落在花蕊上,翅膀是纯净的蓝绿色,很像是一片清朗的湖泊,湖面轻漾。贝静纯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美的蝴蝶,被它吸引了目光。

仿佛许久未曾有过这样的闲暇时刻,纪鸣舟先是看了会那双顾盼生辉的琥珀眼,又移向翩翩起舞的彩蝶,“蝴蝶知道一切答案。”

贝静纯心头微动,蝴蝶翅膀上下翻飞,好像真的在说话。

“伊莎贝拉,有一种蝴蝶也叫伊莎贝拉。”纪鸣舟说,它被誉为全欧洲最美丽的蝴蝶,有一对独特的蓝绿色双翅,璀璨罕见,然而它的寿命只有三天三夜。

1839年,西班牙的一位昆虫学家发现了它,并以西班牙女王“伊莎贝拉”为其命名。传说如果谁有幸见到伊莎贝拉,向它许愿的话,它便会将愿望带上天堂,助其实现。

“你许了什么愿?”

纪鸣舟说:“我希望你这辈子都幸福,要去最好的地方。”

他的声线格外清晰,贝静纯点了点头,难免些许失落,以为他会说留在他身边。

她站在那台阶上,矗立在长风里,与他视线相平:“如果我说要走,你会不会挽留我?”

“我刚刚已经回答了你。”

“当初你为什么会答应跟我结婚?”

“不管你信不信,结婚对我来说是水到渠成的事,哪怕是家里长辈再催,也左右不了我的选择。”

纪沾确实病重,但纪鸣舟不会拿自己的人生当儿戏。而且人不一定非结婚不可,“伊莎贝拉,结婚是我自己的选择,我选择了你。因为有你,我变得特别。我希望你亦然。我也会很努力,去到我爱人身边。”

纪鸣舟见她的睫毛低垂下去,眼波中有一种情绪在轻轻晃动,擡起拇指抹去她脸颊的湿润。贝静纯才发现不知何时起,自己流了泪。

可这泪却不苦,是甜甜的。

早在结婚前,纪鸣舟就对她说过“去做你喜欢做的事,去成为你想成为的那种人”,至今他仍坚定捍卫这个诺言。他是坚定的,那她呢?他问。现在该她告诉他了,这仅此一次的人生,她要怎样过?

贝静纯忽然踟蹰了,脑海里放电影般闪过戴绍善和金贝宁、贝秉芳和方修、明心和梁吉、还有纪芸珍和俞骧......真正的强者,从来不会寄托予虚幻的空想。烦恼怎样抓住璀璨的蝴蝶,不如努力奋斗,成为底气十足的人,这才是支撑一个人幸福与否的重要基础。

初夏的阳光,被茂密的树叶遮住大半,风摇动枝桠,光影跳跃。纪鸣舟见她眼里闪过一道光,浅浅的、稍纵即逝,仿佛只是被蝴蝶扇了一下翅膀那样的微风掠过、又像是未知的宇宙伸出一根手指,点住了他额头。

贝静纯说:“我刚刚也已经给了你答案。”

纪鸣舟看着她,眼里渐渐浮上笑意,纪太太任何时候都能理智地思考。

“也没有啦,”贝静纯擡头与他对视,笑眼弯弯,“你应该知道那个例外。”

******

从医院回来,明心决定每天都去看看梁吉,期待电视剧里演的经典桥段能够成真:说不定哪天他的小手指会主动弯了弯,然后睁开了眼,欢喜剧终。

贝静纯笑着回应:一定行!

回到红磡公寓,贝静纯开始收拾行李。

当初从贝秉亮家离开,她只有一个简陋的行李箱和背包,后来从石澳别墅搬进摩登宅邸Penthoe,属于自己的东西并没增加多少。

倘若她要走,依旧是一个行李箱便足够。衣橱里纪芸珍每月给添置的衣物和行头,她不打算带走。

唯有三样:方修的仙客来,每天挂在背包上陪她四处奔波的螃蟹小姐,还有两人在老上海相馆拍的结婚合照就够了。

忽然想起自己拍照时穿的是贝秉芳的旗袍,贝静纯打开衣柜,取出这件旗袍,装好后去了酒店找贝秉芳。贝小姐并不住在静墅,静墅更像是个仅供观赏的艺术品。看着纸上龙飞凤舞的酒店地址,贝静纯难以理解,为什么有些人总喜欢独自住在奢华酒店的最顶层套房?

贝秉芳见到旗袍,掩不住的惊讶,双手轻轻地捧起,闻了闻布料上的味道。一针一线,承载了满满的回忆。

“你这是......”

“完璧归赵,”贝静纯说,“爸爸送给你的订婚礼物,不是吗?我的结婚照就是穿的这件旗袍。”她给贝秉芳看照片,镜头里一对新人互视彼此,比亲吻更暧昧,是端雅的伉俪情深。

贝静纯注视照片,嘴角不自觉带着微笑。贝秉芳看了一眼,移开视线,“喜欢帅哥这件事上,你到底还是遗传了我。”

全世界美好的皮囊那么多,难道见一个爱一个吗?赌一辈子驻足停留的,有一个已经了不起。《创世记》里上帝对亚伯拉罕说:“你向天观看,数算众星,能数得过来吗?”贝静纯收起相片,母女之间刚刚达成的某种平衡再次被打破。

“伊莎贝拉,你才几岁,够胆t讲‘一辈子’?”贝秉芳问,“你见过世界吗?”凝着那双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琥珀眼,“你听过‘望梅止渴’的故事吧,看见远方满树梅子,士兵们立刻士气大振,或许在当下有些帮助,可这能持久吗?我记得自己教过你,绝不能望梅自足,人生永不止步。”

“你爸爸钻研建筑史,立志走遍世界。当积淀和阅历累积到量变到质变的一刻,你会发现世界之大,天地辽阔。见证是一种经历,也是人生。”

“我记忆力不差,”贝静纯说,“我还记得小时候你给我讲白雪公主,告诉我白马王子不可能时刻在我身边,我的幸福要靠自己。女人一生有各种阶段,都需要意志去支撑和突破。世上所看得见的东西,我才信,否则我便不信。别人的信仰,未必能成为我的。”

白马王子确实没法时时刻刻陪伴她,他还要拯救世界。所以贝静纯决定学会独立,带上逆流而行的孤独与勇气。任何时候都不依附于某个人或某件事,也不去比较为什么自己的人生与别人不一样。

人只有真正独立,才能给予全部的爱。不会患得患失,不会计较锱铢,真正独立则天地皆宽。贝静纯有时觉得自己是个可笑而笨拙的理想主义者。

唔......听起来是大道理,贝秉芳偏了偏头,示意女儿继续说。

“一个女人不管是妻子还是母亲,她首先得是她自己。不要把自己遇到挫折的原因都安在别人身上,”贝静纯说,“如果你真正独立了,就不会恐惧失去贝家的资源怎么办?也不会担心和爸爸的婚姻能否长久?亦不会......放弃我。因为爱是最美丽的见证,支撑你、支撑你的身体,走过余生。”

贝秉芳微微怔住,她幻想过自己的女儿长成什么模样。如今再见,一如想象中的生动可爱,五官依稀看得出形似她年轻英俊的父亲。在缺失母亲的这几年里,她进入人生阶段最强烈的生长和扩展期,鲜活、独立,帅气地成长,让人想到柔软的果实,拥有坚硬的果核。

“伊莎贝拉,我终究是欠你一句道歉。”

“我没觉得你欠我什么,你还是你,我还是我。”水里的月亮,一碰水面就碎了。碎掉的月亮还是月亮,掬一捧清水也有意义。

“至于爸爸怎么想,我曾经为此懊恼过。但爸爸是天使啊,天使怎么会生气呢?”

所以也不要再说什么“补偿”,当一个人缺失什么,需要在另一个地方寻找补偿和寄托,这不叫爱,而是悲剧的根源。贝静纯摊了摊手,她理解:可以狠狠地爱,也可以狠狠地离开。不管怎样,都不要怕被爱、不要怕失去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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