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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时心(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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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中想着,不禁又有些委屈,刚想撇嘴,下一瞬,本将要散去的草木气息再次变得浓郁起来。

她的面上忽然一凉,仿佛有什么东西落下。

她颤了颤眼睫,眯起一条极小的缝隙,见那只骨节修长的手指正捏着一方帕子,为她轻拭着脸颊。

他微微俯身,长发垂落在她的身前,落了满身清辉。

他的眸光很是认真,仿佛在擦拭着什么极为珍贵之物,冷峻的面容褪去了白日的漠然,仿若与她是世间最为缱绻的眷侣。

她竟有些不舍得闭眼,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一个词语。

情难自抑。

天呐,他竟对自己如此情根深种!

纵然他挨了爹娘一顿打,不允他终日沉溺在男女私情,白日虽装得如此冷漠疏离,夜里还不是要跑过来,心疼她心疼得要死!

论起情深,她忽然觉得她有些自愧不如。

纵然她追求了他许久,可如今反省一番,发觉她平日里并没有谢峤这般心细如发。

她从未这般细致地观察过他。

甚至从未用心去揣摩过他的喜好。

纵然她知道追求一个人,就要去投其所好,可她大部分时间,也都是花银子买通他周遭亲近之人相问。

诚然,他确实是长安城中很容易让女孩子心动的男子。

生得一副好皮囊,年纪尚轻,却已颇得陛下赏识。

虽是文臣,可武亦不差,气度更是出众,却偏偏又不是兄长那种颇为随和的性子,自有一派少年傲气。

高高在上,冷淡疏离。

上赶着巴结她的人不少,可拒她于千里之外的人,唯有他一个。

其实,她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对他究竟是喜欢多一点,还是执念多一点。

可是现在,她曾经努力很久而得不到的回应,终于因着她装睡而察觉得如此透彻。

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总之有窃喜,有欣慰,有感动,当然还有些终于证明自己的洋洋自得。

他为她擦拭干净,坐直了身子,将手帕颇为端方地折了起来,似是对着空气道:“接下来的日子……我可能会很忙。”

他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仿佛是给自己一个跳出去的机会。

兄长的话尚萦绕在他耳边——

“你不过是一时新鲜,近日又见她太多,这才沉溺于此。初识之情罢了,怎至刻骨铭心?”

初识之情,只是一时新鲜,不至刻骨铭心。

若回到正轨,便能按照从前的计划走下去了罢。

“你一个人在府上,记得照顾好自己。”

说罢,他垂首一笑,似是自嘲。

“罢了,你也不算是一个人,我才是一个人。”

她怎么就不算人了?

他怎么好端端地辱骂她!

崔湄静静听着他的话,不太明白他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好了,我走了。”

他回首,最后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而后站起身来。

……这就走了?

崔湄小心翼翼地把手从锦被里探出去,想去牵扯住他的衣袖,可是仍晚了一瞬,什么也没有抓到。

草木香更浓郁了些,似乎与她仅咫尺之距。

他俯身在她的枕边放了什么。

刚走出几步,却听见一声极其微弱的布料摩擦之音。

……

握着空气的崔湄赶忙把手缩回了被子里。

真是要命。

好像是她方才包着绳结,随手塞在桌

谢峥循声望去,见一团锦线自凳子上垂散,地上躺着数只已经编好的同心结。

她听见他的脚步一滞,而后往书案处折了过去,旋即又是一顿。

他凝着地面,自其中挑出一只编得最漂亮的,若无其事地塞进袖中,而后帮她把剩余的捡回包裹,再规规矩矩地打了个结,最后面不改色地朝外走去。

屋门阖上的那刹,她倏然睁开眼睛。

侧首一望,见枕边静静躺着的,正是她今日随手拿谢峤衣带编成的同心结。

他果真还给她了。

*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谢峤开始早出晚归。

她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忙什么。

先前几日,她气没消尽,不曾管过他的死活,再过几日,她的好奇心终于压过了她的好胜心,特地起了个大早去蹲守谢峤,却连话都不曾同他多说几句。

他似乎很忙碌,眼下带着些许未曾休息好的乌青,只有一搭没一搭地随意应着她,亦不曾叫人进来服侍,只自己亲自换了官服,而后匆匆离去。

待他披星戴月归来之时,她又困得模糊,倚着廊下的柱子,站都站不大稳,更别提能问他什么正事。

一连几日,她的困倦终究打败了她对谢峤的耐心,后来只嘱咐轻萝去盯着他何时闲暇,再也不亲自蹲守。

无人相扰的日子里,她的精神养得一日比一日旺盛,连气色都比大婚后的时日好了不少。

却没曾想,夏去秋来,她正闲来无事,在屋中试自己新到的换季衣裙,便听院内人通报道:“少夫人,大公子来了!”

彼时,她簪了满头镶嵌了红宝石的金饰,身上试穿的却是一条颇为娴静的秋波蓝银线绣穿花蛱蝶襦裙,她还未来得及换衣裳,只听叩门声已然响起。

她哭丧着脸,去同谢峤开门。

谢峤一眼便见她把毫不相干的几个颜色穿在一起,色彩杂乱,颇有些俗气,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而后递给她一张鎏金帖子,耐着性子道:“宫中下了帖,邀府上中秋时一同入宫赴宴。”

“哦。”

她随口应道,心中仍在为自己好不容易白日里见他一回,却未曾打扮得漂漂亮亮而懊恼。

谢峤显然不知她在想什么,只稍稍迟疑地凝着那帖子,指尖放在几上,轻敲了敲。

“届时,无羁也会自北境回来。”

这也是最令他头疼之处。

从前在家中也罢,若是阖家入宫参宴,断不能再与无羁互换身份。

也不知她是否会有所察觉。

崔湄终于自那堆衣裳首饰里收回心来,擡眸望向谢峤,语气里满是好奇:“无羁?是我那个素未谋面的小叔吗?”

谢峤淡淡颔首。

“他也真是的,连兄长大婚都不曾赶回来,届时我可要问一问他,究竟后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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