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时授(2/2)
此刻她眸中羞愤交加,满目皆是遣责。
其实细数起来,她在他面前曾穿过更为露骨的寝衣,今次并不算什么。
可他却觉得,无论她怎样出现在他面前,都自带一种独特的新奇之感。
没有高下之分,只有瞬时吸引,周遭一切皆黯然失色,唯有她色彩分明,令他再容不下旁的。
没认识她之前,他自己也不知道有朝一日自己竟也会变得如此居心不轨。
这份不堪让谢峥心头顿时起了惭愧之情,而后干脆阖上了眼。
外面,谢峤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顶着满室的杂乱巡视一番,并未见着崔湄的身影。
屋内的两人他并不认识,也不屑相识,擡步欲走,却被那女子喊了下来。
“谢大人!”
谢峤止在原地。
女子理了理鬓发,小步走过去。
“谢大人,今日之事……”
他眼波无澜,只回头喊尚怔在门口的周玉婉道:“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
“哦……”周玉婉陡然回神,小跑过来,口中嘟囔着,“不应当啊……我亲眼看见的……”
见谢峤并不理自己,他身旁的那姑娘又在碎碎念念,她又擡高了些声音。
“谢大人,咱们大可以谈一谈。只要你缄口不言今日,我便不会把你同这姑娘私会一事,告知于贵妃娘娘。”
崔谢联姻,谁人不知?
纵谢家乃朝中炙手可热的新贵,却也不及崔府显赫。
然这句话当即触了谢峤的逆鳞。
告知于贵妃又如何?
能让崔湄主动同他和离,那可真是再好不过!
他当即擡步,往养心殿方向行去。
那皇妃和内侍顿时慌了,再顾不得先前柜中的异响,紧随其后而去。
柜内的崔湄有些后怕。
还好她没真去同他们商议。
如此看来,那时小叔想要斩草除根,才是最t好的保密之法。
斩草除根呐……
她不由得看了谢峥一眼。
待外间彻底没了动静,谢峥先一步迈了出去,见左右无人,这才对柜内唤道:“出来吧。”
说罢,他便颇为自觉地先一步走出了屋内。
崔湄一手提裙,一手扶着柜壁,从柜里跳出。
房间内充斥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她有些反胃,险些呕出来。
她强压着心头的恶心,把衣裙重新穿好,捏着谢峥的外袍,正欲打算出去还他时,忽然瞥见了内侍匆忙离去时留下的刀。
斩草除根,才是最好的保密之法!
若想今日之事再无人知晓……
她不由自主地走向那把刀。
她其实并没有真的想杀小叔,只是想威胁一番,好让他知道自己不是好招惹的,继而守口如瓶。
谢峥立在门外,自觉有股隐风,回首去看,却见崔湄拎着那把明晃晃的长刀,奶凶奶凶地冲过来。
下一瞬,那刀就被她双手举着,架到了他的肩上。
他凝着刀身闪过的寒光,偏了偏头。
“你……在干嘛?”
简直莫名其妙。
于他而言,她身量不够,纵举着刀,也只是用他的肩膀做支撑。
甚至他只要稍一歪肩,那刀便会倏然落空。
丝毫没有一点危机与紧迫。
“少废话!爷就问你,怕不怕?”
她单脚踏上了廊下的座椅,尽力模仿着话本里潇洒侠客的模样。
“……怕怕怕。”
他背着手,漫不经心,随口应着。
“你胡说!”她脊背一直,有些沮丧,“哪有真害怕的人是你这样的啊!”
……
“好吧,我教你啊。”他耐下性子道,“你腕子力气不够,一手握刀柄,另一只手握在自己手上。”
她抿了抿唇,一一照做。
“然后再稍擡一点,别把刀搭在敌人肩上。”
“哎对,就这样,要能把它立稳,这样才能劈出去。”
说罢,他后退一步,把喉咙抵在她刀刃前的毫厘之处,轻启薄唇。
“好,你现在再问一遍。”
不是,他有病吧?
教拿刀对着他的人如何杀他?
崔湄握着刀,咬了咬唇,擡眸强硬问道:“那我再问你,你怕不怕?”
她还是拿不大稳,刀在他的喉结前一晃一晃,似是随时会划破他的皮肤。
“怕。”
他答得很轻,还夹杂着一丝颤音,像是真的怕了她一般。
可当她对上他的目光之时,却发现他正饶有兴味地看着自己,墨色眼眸里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好烦,被嘲笑了。
她有些后悔自己的班门弄斧之举,但事已至此,她不得不把流程走完。
她不想看他含笑的神色,便移开目光,四下看着。
“今日发生之事不许对任何人讲,你若是敢泄露一个字——”
话刚至此,她便瞥见了他腰间素白里衣上染着的猩红之色。
这位置好生眼熟……
好似是她先前掐他的地方。
呜呜,她竟无端伤着别人了?
先前在屋里压着的恶心顿时又冒了出来,她觉得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谢峥见她站不大稳,当即敛了笑意,擡指捏住刀刃,自她手中将那把刀拔了出来。
“当啷”一声,刀跌落在一旁的地上。
他在她倒地之前把她揽在了怀中。
先探了探她的鼻息,又见她自额上冒出了许多细密的冷汗,回忆起她方才视线所及之处,正是他前几日刚添的新伤。
他不由轻叹了口气。
好,堂堂将门之女,但晕血。
一旁,早已被谢峤留在半道的周玉婉不信自己看错,去而复返,果真蹲到了那抹崔湄今日所穿的秋波蓝。
她发丝凌乱,正被一个衣衫不整的玄衣男子抱着,走出殿门。
周玉婉躲在山石之后,心中隐隐有些兴奋。
她就知道她没看错!
她可要看清是哪家的公子哥!
可待那男子转过身时,她登时傻了眼。
正是与大表兄一般无二的样貌。
这这这……这不是二表兄吗?
没想到她……她私会之人,居然是自己的小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