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时晚(2/2)
“……你该不会是傻了吧。”
她伸手探向柳未絮的脑门,确认她并没有发烧。
柳未絮把方才的不甘悉数哭了出来,继而破涕为笑:“你才傻了呢。”
“你不觉得他能直言相告,十分有担当吗?”
“……也可能是你太喜欢了。”她小声说道。
“才不是。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如若依从着什么君子风度,一边半推半就地接受着他人的好,一边不予强硬拒绝,又不好生答应人家,这就像……就像……”
柳未絮抓了抓头发,最后一拍巴掌。
“就像是拴在驴子前的苹果!”
“你总觉得他近在咫尺,只需要再多努力一点便够得上了。你追啊,追啊,发现它仍颇为诱惑地摆在你眼前,你似乎闻到了些香味儿,可不管怎么样,始终都吃不到它。”
“你不觉得对于女子来说,对方的所谓君子行径,才是真的在浪费她的光荫吗?”
崔湄听着,不自觉想到了她和谢峤身上。
可她不得不承认,柳未絮说得很有道理。
似乎确实是这样子的。
柳未絮悄悄凑过来,附在她的肩头上:“其实在这之前,我不是没有想过学你,去强扭一只瓜,但今日听了他一席话,我打消了这个念头。”
“为什么?”崔湄忽地想听听她的见解。
“这样好的儿郎,心悦之人定是一位很好很好的女娘。我自知尚且浅薄,理应变得更出色,才会吸引他。再说了,纵吸引不到他,日后定会有好郎君被我吸引啊,总不能强行嫁与一个看不见我闪光之处的郎君,以后日日磋磨,把自己变成深闺怨妇吧?”
崔湄微微颔首。
想来她以前还是太过任性了。
那后悔吗?
她不知道。
“对了,你知道他心仪何人吗?”
柳未絮又凑近她些,眉目轻绝,睫羽凝着水珠,像清晨荷叶上沾染的白露。
然这话令她惊得一颤,耳根迅速蹿红。
“我我我我可不知道啊……”
先前那都是她的猜测。
只要她不问,那就永远不是她,嗯。
“你紧张什么。”柳未絮不解道。
“你离我太近了……”
她随意捏了个借口。
“我们难道不都是女孩子嘛?”柳未絮面上有些不解,“其实我还挺感激你的,每次我难堪的时候,你都陪着我。”
说着,她双臂环上了她的肩膀。
“崔湄,咱们交个朋友吧!”
“好好……”
身旁的女子弯唇一笑,双臂环着她蹭了蹭,不慎蹭到了她身前的柔软,而后垂下眼眸。
“有时候还是挺羡慕你的。”
“羡慕我什么?”
她的目光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很烦的。有时候买成衣都不好买,腰身刚好合适,身前的尺寸便紧绷着,若按着胸的尺寸买,腰身又太过宽松,除却齐胸襦裙,旁的都要寻裁缝量身定制,麻烦死了……”
“你的气质很独特呀,不像我。”她低头瞧了瞧自己,“站着的时候低头丝毫没有阻碍,一下可以看见绣鞋尖儿。”
“可你跳舞的时候好看极了,像仙女一般……”
“你能给我捏一下吗?就一下。”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女孩子!”
欢声笑语盈满禅房,两人就这般闹着,直到入眠。
翌日,崔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便见面前是一张放大的脸。
“崔湄。”柳未絮唤她道。
“嗯?”
她眼中满是将醒未醒的朦胧,软声应道。
“今日无事,你要不要随我去后山?”
“好……”
她随口答应,翻了个身转身睡去,却被柳未絮拽了起来。
“那就快些梳洗吧。”
崔湄困倦得紧,神志不清地跟她走去了后山,待站在一处校场门前,她顿时醒了一半。
“怎么来这儿了?你该不会是来找谢峥吧?”
这种事情不要啊!
柳未絮脸颊微红了红:“被你说中了。”
“不过也不全然是来找他,主要是想学一下射箭。”
她抿了抿唇,羞涩一笑:“也算是投其所好。”
……
崔湄的内心是崩溃的,这下彻底清醒过来。
“我可以不去吗?”她转身便想往回走。
“不可以。”柳未絮一把把她拉了回来,“你都说了是朋友了,那怎么可以不陪我?”
崔湄欲哭无泪,跟着她慢腾腾地挪到了练习场的靶前,见她特地请了女弓箭手教习,练得专注,自己则有一搭没一搭地随意射着靶子。
不知练了多久,余光见一身穿铠甲的陌生年轻男子向她走来,抱拳问道:“可是崔湄,崔小姐?”
她把手中弓箭垂下:“是我,怎么?”
“有人在校场外捡到了您的东西,送去了大营之中,劳烦您随我去取一趟。”
她颇有警惕心问道:“你可有军中腰牌?”
可别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来算计她的。
男子二话不说,坦荡地掏出一枚玄铁腰牌,前面是他的军衔,崔湄瞥他一眼,翻至背面,只见他的名字刻在其上。
邱枫。
不认识。
防人之心不可无,她把他腰牌晃了晃,干脆收了起来。
“你认得我,可我不认得你,为防你骗我,你这腰牌我先收走了,待我平安归来,自会归还与你,否则它就会落在我爹爹手中,明白吗?”
邱枫垂首道:“明白。”
“带路罢。”
她跟着男子一路走去大营,掀开营帐,却见其中空无一人,刚想回身相问,却见那名叫邱枫的男子已掀帘出去了。
不知为何,她觉得似是有人为她设的陷阱。
刚想紧随其后出去,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拦住了去路。
“崔小姐留步。”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她就知道她不该来。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擡眸,对上他的眼睛。
水汪汪的眼中蕴着被人戏弄的火气,冷冷道:“谢峥,你最好真的能拿出来我掉的东西。”
男子轻轻一笑,大掌t一翻,自其中落下一只钱袋,确同她的那只一模一样,只是看上去要新许多。
她忙去摸自己身上的钱袋。
安然无恙。
“你这什么意思?”她凝眉道。
“我有事问你。”
“你不是有一只和它一模一样的吗?是你娘的遗物。”
崔湄微微眯起眼睛,疑惑的目光落在谢峥身上。
这钱袋她从未示于谢峥面前。
仅那日与谢峤离开花楼时,被一个小贼抢了的时候,她曾与他提了一嘴。
那他又是如何得知的?
“这么说,我也有事要问你。”
“你又不曾在我这儿见过,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东西,甚至知道它是我娘的遗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