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时伪(2/2)
“谢峥,我必须得换一身衣裳。若那将军嘴快,被旁人猜到了可怎么办?”
她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扯坏的那处:“你也要换。”
“你有什么可以给我换吗?”她软声问道。
“我的衣裳与你而言皆不合身,旁人远远望去,一眼便知你定是个女娘。”
“那……那……这是校场,那么多士兵,总有人和我身量差不多高的,你帮我借一套甲胄不就好了?”
她垂眸瞧了瞧自己。
“甲胄厚重,我本就不瘦,穿上那个,便更像一个男子的身量。”
“然后你陪我慢慢走回去就好了。”
不瘦?
谢峥疑惑地看向她。
她其实很瘦。
手腕、足踝、脖颈、腰肢,皆是极为纤细的存在,他每每握上去的时候都不敢使力,仿佛脆弱地一掰就断。
身子上虽挂着肉,却也只有薄薄软软的一层,半点不见厚重。
唯一称得上丰盈的,便也只有身前和腰下。
明明是极美的身形。
他有些不懂女孩子对于自己身材的认知。
若是男子,纵然膀大腰圆,也只会说自己壮实,非得至肥头大耳的境地,才愿在私下里坦诚自己称得上一个“胖”字。
当然,若是明面之上揭短,也是死不认账的。
他凝她半晌,轻飘飘道:“可以。”
不消多时,她穿着轻甲鬼鬼祟祟地冒出头来。
“好看吗?”她神光炯炯。
长发被悉数束于帽下,甲胄覆盖了女子的柔美,只留下些许英挺。
掩去了她那些妩媚娇俏,温软可爱的特质,他这才发现她的鼻梁很挺。
侧面看去,透着一种坚韧。
大抵是她藏在心底的气度。
“好看。”他颔首,旋即一把扶住她的小臂,自若道,“走罢。”
她一路低着头,步履匆匆,足下有些踉跄。
“……不会被人发现吧。”她声音极轻。
“不会。”他安抚道,“你帽檐都快遮了眼,恨不得变成一只鸵鸟栽进地里,除非有人站在你面前,叫你擡起头来仔细看看才行。”
“对哦,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她恍然大悟道,“你不早说,早说我便再化个妆了。”
“营帐里没有脂粉。”
“那也可以抹点泥啊。”
……
有必要这样想与他撇清干系吗?
谢峥带着她一瘸一拐地往禅房处走,才行至转弯处,崔湄便瞥见廊下两个模糊又熟悉的身影朝他们走来。
定睛一看,
好巧不巧,正是谢峤和公公。
也不知道他们看没看见她。
崔湄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连忙转身,躲到了男子身后,拽了拽他的腰带,把头垂得更低了些。
“是你爹和你哥!求你,你别乱说话!”
谢峥被迫挡在她身前,与此同时,对方亦注意到了他们。
“谢峥!”
隔着老远,谢清源率先叫住他。
崔湄的心一沉。
完了,他们真的来了,这一劫她还能躲过去吗?
皇寺如今人多眼杂t,谢清源碍着府上颜面,依旧和颜悦色地踱步过来,清了清嗓子道:“峥儿啊。”
俨然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
“爹,兄长。”谢峥回礼道。
谢清源笑呵呵地凑近他,一转和蔼,压低声音严厉道:“你跟我说一说,早上在你营中的那女子,究竟是何人?”
崔湄在他身后听着,吓得浑身一凛。
谢峥顿了顿,故作困惑道:“什么女子?爹,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谢清源脸一垮:“你还给你爹我装起来了?古有汉武帝金屋藏娇,你呢?你如今依葫芦画瓢,学会金帐藏娇了是吧?”
“若非方才遇见了李将军,他莫名其妙地询问我你是否定了亲事,我都还不知道你竟能做出这种荒唐的事情。”
他附耳过去:“将要祈雪祭礼,连陛下都需斋戒沐浴,你还敢白日……白日……我看你是想拖着全家一起死。”
“你必须告诉我她是谁家的姑娘!”
“哪里是什么姑娘?我若真是金屋藏娇,又怎会故意让李将军瞧见?”
“你那是故意让他瞧见的吗?你那分明是意外!若非这档子意外,他还不知道呢,他不知道,我便更不知道!”
谢清源甩了甩袖。
“我怎么能教出你这般不负责任的儿子,你若真心悦人家姑娘,也别耽搁人家清白名声,我托你母亲早些提亲去,省得你们整日私会。”
他倒是想提亲。
只怕是说出来,能把他们都给吓死吧。
谢峥抿了抿唇,道:“您别听他添油加醋,只不过是一个来盗军报的小贼。”
“小贼?你家小贼是个穿红衣裳的美艳姑娘啊。”
穿红衣裳的美艳姑娘如今穿着甲胄,听得心惊肉跳,冷汗起了一身。
“美人计您没听说过吗?”谢峥不欲与父亲纠缠,“我还有要事,走了。”
说罢,他擡步便走。
崔湄见状赶忙跟上。
“你给我回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随便找个借口。”谢清源一把把他拉了回来,“你能有什么事儿啊?”
崔湄不得不再次止步。
救命,她都快哭了。
一静一动,谢清源这才留意到他身后跟了个穿着甲胄的小士兵。
原是有外人在。
那先不说了。
他作势又清了清嗓子,双手负于身后,问道:“你带着人,是要去办何事?”
谢峥瞥了她一眼,肉眼可见她紧张的要命。
“这人是新选拔出来的禁卫军,不识得路,我带他去找禁军统领报道。”
呼……还好他反应快。
崔湄心里松了口气。
谢峤本不知此事。
这些时日,他几乎忙得脚不沾地,听着父亲口中的“红衣美艳姑娘”,忽然想起了崔湄。
再一看,他们面前低着头的这小士兵,同崔湄的身高大差不差。
始终未曾开口的谢峤把目光落至她身上,莫名想到了一个可能。
他试探道:“这位小兄弟……能否擡起头来?容我瞧一瞧你的模样?”
崔湄刚松的气顿时又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