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1/2)
第57章
木鱼声骤然停下,室内一片清净,只剩缭绕的檀木香气。
慧圆已经把眼前的东西都收拾好,不紧不慢地站起来,转身。
时光在慧圆脸上留下了肉眼可见的纹路与痕迹,长烟似乎觉得好笑,语气轻松地说了声俏皮话,“大师,您比上次相见要更为苍老了。”
慧圆身着一件朴素的僧袍,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往外延伸许多纹路,显得格外慈祥。
他早就知道长烟的性格,听见长烟这番话也并未生气,他示意长烟坐下,看见长烟如今舒展的眉眼,慧圆唇角轻微弯起一个弧度,“施主身上倒是少了几分杀气。”
长烟坐下之后看着慧圆给她倒茶,把慧圆给她的佛珠放在桌上,端起茶杯故意说:“前不久我刚杀了几个人,手里的血腥气还没散呢。”
“杀生为救生,一味的宽容忍让,不留余地,都只会走向极端之相。施主现如今张弛有度,恐怕是心结已消,往后皆可向前看了。”
景湛也对长烟说过这样的话。
向前看,要如何去看?
见长烟眼里依旧有疑惑,慧圆扫了眼桌上已经变得颜色暗沉的佛珠,又问长烟:“施主这一回,可有何体会?”
长烟凝神想了会儿,要说最真切的体会,便是她和景湛之间的相处再没有以前那番针锋相对了吧。
“虽说我借着前世的记忆改变了许多事,可万事万物都并非一成不变,有很多事情都在提前,我的疑惑有了初步的解答。以前我的命运不由自主,但现在我想把一切都攥在自己手里,只是我在沾血的时候,心中还是会有疑问,我这样做是对的吗?会不会让我身边的人再拥有如同当年那般的后果?我以为我不会再恐惧的,可我不确定。”
慧圆眼里皆是了然。
长烟前世经历过的种种对寻常人而言都不普通。
明明长燎是居功至伟的大将军,她却未能因为这从身份安享年华,被人凌辱欺压不说,那场婚事更是让她丧失了所有精力。
她能重活一遭已是不易,若不能摆脱他人的束缚,以后怕是又要深陷其中了。
慧圆问长烟:“施主可知自己现如今最在意的事是什么?”
长烟脑海里顿时涌现出许多。
绝对不能嫁给恭帝的任何一位皇子,要压制住对景湛的渴求,不能再在其它事情上过分依赖他。
她该强大起来,不能被动地遵从一切。
见长烟已经思虑出结果,慧圆继续引导着长烟,“施主可有一刻放下过自己的执念?”
长烟皱着眉摇头,“不曾,倘若没有执念,我该如何存活?”
“那施主可以再想想,若这些执念主动离你而去,你该如何应对?”
慧圆的话每一句都暗藏深意,长烟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去思索。
可慧圆看见长烟这副绞尽脑汁的模样,却是端起她还未喝完的茶,起身示意长烟跟着他离开。
禅房旁边有条缠绵流淌的小溪,慧圆指了指长烟的杯子,“杯子里的水是施主未能舍去的执念。”
慧圆把清茶倒进小溪里,茶水混进溪流中没了踪迹,慧圆又指了指溪流,“这是施主放下之后可以得到的,溪水汇入江河,江河又被湖海纳入,施主可拥有的在这天地任何一处,若是执迷于眼下的杯盏之间,又该如何往前走呢。”
长烟突然又深又重地叹了一口气。
“大师,我一直都觉得自己不够聪明,我能拥有的便是我的所有,所以一直都紧紧攥在手里,不敢放开。我总说身不由己,其实长久以来我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半推半就,除了心狠一点儿,一无是处。”
慧圆把茶杯还给长烟,“施主不必如此妄自菲薄,施主已经做到了能做到的一切,眼下机遇不可错过,望施主仔细考量。”
长烟看着空无一物的茶杯,抿起唇不自觉地笑了,“看来,我可以再贪心一点儿的。”
“那老衲就祝施主皆能如愿。”
“多谢大师。”
回到禅房后,长烟把桌上的佛珠重新拿起来戴在手里。
那佛珠其实很衬长烟,能减淡几分她的艳丽,显得更加清新脱俗。
“见施主愿意一直戴着它,老衲便放心了。”
长烟笑笑,“还得多谢大师愿意给长烟这份机缘。”
长烟离开前问慧圆能不能从他这儿求些可保平安的物件,“我以前从来不信这些东西,可自从在雨夜中醒来,还有跟在我匣子里的这串佛珠,好像不信也得信了?”
慧圆心下了然,“施主若是要,老衲这里有一平安符,可随身佩戴,若是不便,平日里放在枕下也有同等效用。”
长烟又从慧圆那里拿了个小木盒,她推开木盒的盖子,看见里面做工精致的平安符,她颇有些不忿地说:“大师,你可知我戴那串佛珠的时候被多少人嘲笑过?”
虽说长烟早已不在意外人对她的评判,可慧圆应该看得出来她求的平安符是要送给谁,凭何她的佛珠就是那副灰扑扑的模样,这平安符甚至是用金线绣的。
慧圆还是满脸慈爱温和,他指了指拿平安符说:“既然要护人,可不得金贵一些,若是没什么效用,施主怕是会来找老衲算账。佛珠的确不算显眼,可只要能让施主静下来就是好的。施主能得机缘重来一遭,所看见的人、事、物与以前皆有不同,还望施主以后能继续保持本心,心怀……天下苍生。”
这一趟来迦蓝寺对长烟来说的确是收获颇丰,她在慧圆的指点之下终于拨开云雾见到了自己的本心。
以前她总是害怕自己行差踏错一步,担心会重蹈覆辙,也不希望自己会连累那些以前愿意对她好的人。
她太在意曾经得到的那些东西,不愿失去,自然也就不能得到。
回去的时候阎韵好奇地问长烟慧圆住持找她做什么。
长烟轻笑着说:“住持应该是知道我的身世,一直在劝我要看开,要放下。其实……有时候我也会想,是不是出家当尼姑会更好些?”
阎韵眼里有震撼,她怎么都没料到长烟居然有出家做尼姑的想法。
不过她今日看见长烟比先前消瘦了那么多,也确实很担心长烟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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