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夸(2/2)
虽然自己拿漆凡当知友,可这名号,尉迟皞实难割舍。
他知道这不该,况且日后,若又有像漆凡那般日子凄苦的狐貍呢……阿嬗是姜午狐族的山神,终究不是他一只狐貍的阿嬗,他身为弟子……也仅仅只是弟子而已。
可自己真的甘心,只是弟子吗?
这些年,他想过改变,可是他改不了,他想过收敛,可收敛了只会更甚。
他是弟子,就是儿子;阿嬗是师尊,就是阿娘!儿子觊觎阿娘,龌龊!
龌龊……夜里的尉迟皞睡不着,翻身把自己闷进了被褥里。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曾经那些陪着阿嬗就好的简简单单的心思究竟去哪儿了?!他从想念阿嬗,变成了想念阿嬗看自己的目光,想念她身上的凉意和清冷的声音……阿嬗的发丝被风撩拨的模样,阿嬗的手握在笔杆上的姿态,阿嬗舞剑的细腰,阿嬗贴上杯沿的薄唇……
尉迟皞的手指点在了自己的……疯了疯了疯了!龌龊!赶紧睡吧你!
阿嬗见尉迟皞最近几日有些疲态,想着是他刚比试完,又多了一尾,消耗过多太过劳累,便让他歇息几日,没有再让他练剑修炼。
无事可做的尉迟皞去了前山,会跟金麟儿和贺年上街走走,或是回尉迟府挤兑尉迟嫤,了解了解尉迟嫤和漆凡的近况。
偶尔尉迟皞还会去找应佚。应佚不搭理他,他就在应佚的家门口练琴。应佚遭不住,摁住他摇头晃脑的如痴如醉,陪他看看天,看看云,吹吹风,晒晒日光。
尉迟皞还去了尉迟钦的府上,看望看望尉迟钦,告诉他自己拿了比试的魁首,还有家里和姜午最近发生的事情。
当然,也告诉了贺宵。
尉迟皞吐出了桂圆核,忽而又犹豫道:“这些,贺年怕是都已经说过了。抱歉,我……”
贺宵摇头,道:“贺年性子腆腼,平日我们说上十句,他也憋不出一个声儿来。搬入姜午后,书信更是寥寥。”
“那我再多给你讲讲贺年的事儿吧?”尉迟皞说罢又是一愣,他想起金麟儿对贺年的避之不及,又想起贺年对金麟儿的穷追不舍,张了几次的嘴,终究还是尴尬道,“我还是讲讲姜午的事儿罢……”
贺宵一笑,点了点头。
他们都没有再提起尉迟钦,像是什么禁忌。
可这里是尉迟钦的府邸,那间没多远的屋子里就挂着尉迟钦的画像,摆着放着尉迟钦狐丹的匣子。
尉迟皞越说越起劲。而在贺宵微微擡头去确认时辰的一瞬,尉迟皞又猛地停了下来。
猝然的安静,猝然的无言。
“贺姐姐,我该走了。”
“嗯。”
“我、我会常来看你的!”
贺宵又是摇头,道:“这儿离姜午有些路,你常来是会不便。”
尉迟皞还想开口,可他顿了顿,点头应下了。
尉迟皞走后,贺宵推开了一扇半掩的门。
“怎么轮到你把自己困在这府邸里了?”
院墙上,豺狼起身一跃而下,朝没有应答他的贺宵走去。
他叉着手靠在门扉上,看着一屋子的兔子灯。
做得算好的,做得不算好的。
贺宵将躲在兔子灯之间的兔子捞到了怀里,轻哄着它。
豺狼那满是皮毛的手搓了搓自己本就乱糟糟的头发,同样满是皮毛的脚不住地踩在地上。
“你,也别太难过……啧,怪这小子总是一意孤行,打个架都不愿意叫上老子。要是老子在,什么这个城那个城的,都给他打下来!”
“他扰了凡间命数,以命相偿,是为世间……”
“狗屁!所以说你们这些做仙神的就是麻烦,这规矩那规矩,都麻烦!”豺狼看着贺宵的背影,又抓了抓手臂上的皮毛,“老子不会说话,又被那帮畜生塞进土狗的身子里好几年了……总、总之,你别太难过,尉迟钦那小子的转世,老子在凡间,会帮你找的。不过他要是气运好,又投胎到了姜午做狐貍,你记得告诉老子一声……”
“不必。”
豺狼看着贺宵的背影,看着她平静来平静去的样子,终于还是忍不住大骂道:“你和那小子这么多年,最后落得这场面,你甘心?反正老子不甘心!你不要找他,老子要找他!老子还有好些账没同他算呢!”
“豺狼!”
“老子是妖魔,老子才不在乎你们那些条条框框,老子只知道老子的兄弟死了,老子的弟媳妇哭得眼睛红彤彤的!老子走了!”
贺宵追去两步,却见豺狼又幻了原形翻过院墙。她看着四下垣墙,恍惚着。
豺狼也好她也好,第一次见尉迟钦,都是在那院墙之上。
她是被琴声引来的。可她未见过那府邸的主子,贸然登门也有失礼数,便想偷摸着翻上院墙瞧个两眼。
对方弹得入神,她听得亦是入神。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对方擡着头,浅笑着看自己豪迈的有些不那么雅观的坐姿。
贺宵别了别视线,挺了挺脊梁骨,轻咳一声,居高临下道:“新来的,弹得不错。”
新来的颔了颔首,应下那句夸赞。
“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姜午尉迟钦。”
“群海贺宵。”贺宵也拱了拱手,随即起了身,又道,“天色已晚,后会有期。”
尉迟钦没来得及道别,贺宵翻身便逃了。尉迟钦擡头看了看尚早的天,无声地笑了笑。
尉迟钦搬来的一个月后,他察觉到视线,停下步子擡了头,又在院墙上,瞧见了正一脸新奇的趴着往里张望来的豺狼。
尉迟钦身边的贺宵蹙了蹙眉头,一时无言。
“是我的门做得太小了,才总被当作摆设。”
“……”
贺宵撇开头,看尚早的天,看向他们打招呼的豺狼,就是不看继续不依不饶地将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的尉迟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