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饧(1/2)
花饧
“坐好。”
尉迟皞乖乖在床边坐好,眨着眼睛看着阿嬗。
“阖眼。”
尉迟皞乖乖阖上眼睛,任由着阿嬗擦自己的脸。
“躺下。”
尉迟皞阖着眼睛,直直地侧身躺去。
阿嬗轻笑一声,准备替他掖好被褥后就出去。
本来,尉迟皞在贺年府上喝得醉倦,但回到四方宅的时候走了不少路、吹了不少风,已然清明了些。可阿嬗去给他打个洗脸水的功夫,尉迟皞又跑到了院子里,灌了自己两坛应入梦。
像是灌茶那般,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如此,是醉得更厉害了。
但好在,还是听话。
听话的尉迟皞猝然睁开了眼,慌乱地又坐了起来。
“呜……”尉迟皞带着哭腔,胡乱地抓到了阿嬗的手,将额头抵在她的手背上,“别赶我走……别赶我走,我不想走……我不想走,我不要离开她……别赶我,别让我离开她……我不要走,我不要……”
“皞,别怕,没有谁要赶你……”
尉迟皞像是没听见一般,仍是自顾自地喃喃着“别赶我”。慢慢地,他越发不安,无助地擡头,却因惧怕什么随即又低了回去,继续卑微地,想要讨好谁。
“别赶我,我不走,我不要离开阿嬗,你别赶我……我把尾巴给你,我把皮毛给你,你别赶我……”尉迟皞不停地左右看着,像是一只无措的狐,在大门前不停地来回踱步,却始终不敢上前,“求求你,求求你……你还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尉迟皞哀求的声音甚低。他不愿求的,可他不得不去求。他为了留下来,已经做好了什么都献出去的准备了,哪怕是自己的尾巴、自己的皮毛。
他忍下憎恨,咽下不甘,他卑躬屈膝低声下气……可他还是不被允许留下来,留在四方宅院,留在阿嬗身边……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该怎么做,他还能做什么,他要做到什么份儿上,他才能让那个高高在上不染纤尘的神,接纳自己,容下自己……
阿嬗捧着尉迟皞的脸,试图让他看着自己。
“皞,是我,别怕……”
就像是千余年前的某个深夜,她抱着那只被赶出后山受了惊的狐。她找了它好久,真的好久……
就像狐害怕再也回不去、再也见不到阿嬗那样,阿嬗也怕再也找不到狐、再也见不到狐。
可对于狐来说,它更怕回去了,会再被赶出来一次。它怕这样的绝望,会再经历一次。
它不要再经历一次,那样只会更疼,只会更绝望……
于是,在它被阿嬗找到的时候,它努力地挣扎着。可它不像第一次见到阿嬗那样,它不敢用獠牙也不敢用利爪,只靠蛮力在挣扎。
它想要挣开,可是它挣不开。阿嬗每哭一声,它的气力便小去一分。
“我们回家吧,好不好?”
回家?
回家……
尉迟皞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在谁的怀里,梦见被带回到了一处宅院。四四方方规规矩矩的宅院里四处挂着白绸,清冷得很。有个穿着白衣的神,用着同样清冷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清冷的神用清冷的语气,对他们说道:“先去睡吧。”
他不敢睡,他好害怕,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他有想过去再去试着讨好那个神,哪怕那个神还是不肯接纳自己。可他也知道,那个神对他的嫌恶是刻在骨子里的,不管他做什么,都是无用的……
直到有一双手抚着他,从脑袋到后背……直到有阵阵啜泣,从上方传来……他好像下定过什么决心,但能想起来的,除了那个怀抱,就只剩下被白绸笼罩的清冷。
明明这里的宅院和这里的神都让他无比厌恶,可他还是想要呆在这里,想要呆在这个怀里。
回家……回家……梦里那句“回家”让他无比安心,梦里的怀抱也让他无比安心,让他有勇气继续去对抗无尽的黢黑和清冷。
可其实,它和他想要的,自始至终,都不过阿嬗怀间那么大。
被她抱着,被她枕着,被她……
尉迟皞清明过来的时候,差点叫出了声。他努力地闭上已经张开的嘴,纠结着擡起的手臂该不该放回去。
他不在阿嬗的怀里,而是阿嬗在他的怀里,在他的被褥里,在他的床上……
尉迟皞微微撬开被褥的一角,确定他们的衣裳都好好地套在各自的身上后,狠狠地松了口气出来。
这哪怕是少了一件、缺了一个衣角,怕是自己身上这层狐貍皮,就该被应佚扒下来了。
枕头可怜地歪在床角。尉迟皞连忙把露出来的《博尘传》塞回到了枕头底下。
大抵是方才的动作还是太大了些,闹醒了阿嬗。尉迟皞连忙又倒下脑袋、阖上眼睛装睡,并在心里祈求着阿嬗不会发现那只还背在身后一看就很怪异的手臂。
四下安静得很,尉迟皞觉得心快要跳到嗓子眼了。他感觉到阿嬗从自己的怀里离开了,但还没有离开这间屋子,好像是还在床边坐着。
在尉迟皞纠结该不该装醒的时候,阿嬗起了身,随即离开了。
房门被轻轻关上,尉迟皞又是狠狠地松了口气出来。
……昨夜,他是怎么把阿嬗骗啊不是,哄,对……他是怎么把阿嬗哄上床的来着?
尉迟皞瞪着眼睛,努力地回想着,可是什么都回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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