忤逆(1/2)
忤逆
尉迟皞打量着身后的尾巴。
一、二、三……七、八、九……哇哦,好厉害……
“皞,就算你再无聊,也不至于数自己的尾巴吧?”
阿嬗抱了一堆书简进来,丢在了桌上,随后仍是一副闷闷的神情,坐在了桌边。
她有些不情愿地拿起笔。笔尖迟迟落不下去,反倒是气,先叹了一口出来。
“扶奂说,记不住就多看、多读、多写。我这抄个两三,唔嗯,三四遍的,应该够抵扶奂留下的课业了吧?唉,要是让扶奂知道我把你带回来,怕是要生好大的气……啊,不过你别担心,我既说过要护你,便是会护你。大不了,我再多抄几遍,嗯唔,四五遍的,扶奂的气,应该,能消了吧?”
这便是古时的阿嬗。
与尉迟皞之前相处过的那位,不完全一样。
懒懒散散地坐在桌边,两指夹着笔杆微微摇着,喜怒哀乐尽在脸上。只是在自己靠近时,手便不客气地蹂躏上来,这点倒是一直没变。
“你今日怎么对我格外温顺?往日见我来,不都是缩在角落里,呲牙吓唬我的吗?”
尉迟皞一愣。
应佚在他入九重塔之前嘱咐过,他可能会替换任何神、人或兽的身份,但最后只要阻止阿嬗参加那场神人大战就好了。应佚欲言又止多次还想嘱咐什么,可总一副想交代又难以交代甚至无从交代的样子,想来是能阻止阿嬗参加神人大战,他便谢天谢地了。
可没想到,他替换的,正是那只为阿嬗肉身毁泯、魂飞魄散的狐。
尉迟皞不知道那只狐的性子如何,也不知道它对阿嬗又是如何,一时只是爪子踩了踩桌子,不知如何作答。
“你这皮毛在兽之中,确是顶好,怪不得那么多神想要……别怕别怕,我不会扒了你的,也不会让其他神扒了你的……啊这个,总之,疗效是有的。你别嫌弃嘛,慢慢养,总能好的!”
尉迟皞这才注意到自己腿上绑得乱七八糟还有不少裹帘零落掉出的,嗯唔,球样的玩艺,是阿嬗的杰作。
尉迟皞试着和阿嬗搭话。可搭着搭着,尉迟皞发现了违和。
有些话,阿嬗会作出回应,比如扶奂发现自己会不会生气,阿嬗表示有她在不会让扶奂对自己怎么样;还有些话,就算自己重复上许多遍,阿嬗也像是没听见一般,比如他告诉阿嬗这里不是古时而是九重塔,比如他让阿嬗醒一醒跟自己一起想办法离开,再比如他直接告诉阿嬗让她别去参加什么神人大战。
尉迟皞还发现,自己的左前爪绑着一条细细的红绳。顺着红绳而去,直到红绳彻底显现,是与阿嬗的左手无名指,系在了一起。
尉迟皞不知道这是什么,擡着爪子去问阿嬗。可阿嬗不仅没听见,现下更是没看见一般。
尉迟皞又试过大声重复,试过把脸怼在阿嬗眼前,试过阻止阿嬗落笔抄写,但都无用。阿嬗只顾着抄写,只顾着等扶奂回来,院子里的光暗不断更替,阿嬗突然冒出来的话都是在回应曾经的狐。
阿嬗,阿嬗……尉迟皞不知所措地踩着爪子。如果是应佚在这里,会这么做?如果是沉业在这里,又会怎么做?
也许会强行破开这局面,也许会告诉阿嬗关于扶奂和狐已经死去的事情……听那笑眯眯的鬼王说,应佚曾下来过一次,可为什么应佚不能多交代一点?
该怎么办……阿嬗,我该怎么做,才能带你出去……应佚还等着我们呢,他说了你的身子不宜在这九重塔内呆得太久,我得带你出去,带你回姜午,带你回四方宅……阿嬗,阿嬗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才把阿嬗害到了这里?应佚的神情可严肃了,我从没见他这么严肃过……阿嬗,阿嬗你醒醒,我们一起回家吧,我们回家吧……
“回家……”
尉迟皞猛地擡起头,阿嬗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尉迟皞一个激灵,擡着被绑成球的腿,想离阿嬗再近一些。
阿嬗的目光,阿嬗的神色,都变回了他熟悉的样子。他纵然一开始见到不一样的阿嬗是欣喜的,可他也害怕阿嬗再历经一次那些让她性情大变的事。
对,回家,回四方宅!我、我最近在学画,还不太好,对,不太好,特别不好!阿嬗你教教我,你再教教我……
“……扶奂……”阿嬗的目光暗了几分,可很快又亮起,再起了身往屋外去,“扶奂回来了……是扶奂回来了!”
尉迟皞连忙追上。阿嬗跑过院子、跑过回廊,他便追过院子、追过回廊。
直到阿嬗跑到客堂前的平桥,而他追到了客堂。
四方宅的大门半开,一袭白衣翩然落于平桥之上。谦谦模样不染喧尘,连后面的仙鹤都沾了一分仙风道气。
“扶奂!”
阿嬗跃进扶奂怀里,扶奂顺势接住了她。
“好了,快下来,成什么样子?”
阿嬗撇了撇嘴。可等阿嬗在半空踮了踮腿,扶奂才弯腰将她放在地上。而在后面的尉迟皞直到阿嬗踩回到地面,心间几番滋味也没能缓回来。
扶奂取出一把白玉六孔箫,道:“单琼来了书信,说是箫做好了,便绕路去了趟单琼山。”
阿嬗接过箫打量着,道:“不是琴呀?”
扶奂笑着,无奈道:“教了你这么些年,琴技仍是不见长,还是换一个吧。”
扶奂说着,又递去一卷书简,是新的《神谱》抄本。
阿嬗撇了撇嘴,道:“我背书也不见长,要不也换一个吧?”
“怎么换?换一本背,还是索性放你去前山撒野?”
被点破的阿嬗缩了缩脖子,扶奂不依不饶地戳了戳她的脑门。
“这几日我不在,你可有好好背书?”
“没……”阿嬗连忙拿出自己抄写的书简,道,“不过我有好好抄写,也算是,将功抵过吧?”
扶奂看着爬虫一般字,叹了口气。阿嬗乖巧地笑着,却发现扶奂的目光落在了远处。
“狐?”扶奂的目光冷了下来,语气也淡了几分,“你带它回来的?”
“皞它负了伤……”
“皞?你给它取了契名?!你难道不知道取了契名,它就赖上你了吗?”
“我、我知道,所以我这不是多抄了几遍,将功抵过嘛?”
扶奂看着手里这抵过又抵过的功,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把它交给我。”
“不嘛……”
“听话,把它交给我。只要断了它的九尾,让它回到壳里,在没有结契的情况下,这契名也就废了。”
“我不。”
“把它交出来!”
“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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