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尾声(1/2)
红梅覆雪的听雪苑里,沉水香的清冽缭绕不去。
窗外冰天雪地,暖阁内地龙烧得正旺,暖意融融,熏得人骨头缝里都透着松快。
年届七十、已然致仕的太师谢珩,慵懒地斜倚在铺了厚厚狐裘的美人榻上。
银发一丝不苟地用那支磨得温润的素银簪束着
——那是德州别院初见时,他随手从自己发间拔下给她挽发的信物。
虽然眼角刻着时光的纹路,那双桃花眼却依旧清亮含情,只是少了昔日的锐利锋芒,多了几分通透的慵懒。
他神态闲适,只穿着家常的月白直裰,赤足踩在厚软的驼绒地毯上,舒适得像个富贵闲人。
洛寒知盘腿坐他对面的矮榻上,也赤着脚丫,腿脚有些发僵,只能小幅度晃荡着,慢悠悠地啃着一个还冒着热气的豆沙包,面颊鼓鼓囊囊。
几十年了,那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仿佛时光只在她眉梢眼角添了些细碎纹路,却带不走眼底那点狡黠和理直气壮的神气。
“嗝儿——”
洛寒知心满意足地咽下最后一口,拍了拍手,端起温好的梅子酒啜饮一口,眉开眼笑,
“还是老头儿你会享福!一撒手,万事不管,多自在!
再不用看那群老头子打什么机锋了吧?”
谢珩失笑,指尖略显僵硬地轻捏她不再年轻却圆润的脸颊
“又‘老头儿老头儿’的叫,越发没规矩。”
他目光悠远,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平和,
“不过你说的对,是自在了。
前日交了相印,便觉肩上担子轻了好些。”
他端起手边的清茶抿了一口,
“这一生,为社稷奔忙。
与世家几番明争暗斗,将他们压下去;
替寒门子弟开了条科举晋身的路,打破了门阀圈地;
立了那世爵递减之法,慢慢削他们的根子;
平了窦家作乱,安了三边动荡……”
他一一细数,声音平缓,仿佛在讲旁人的故事。
这些曾掀动天下风云的大事,如今落在他口中,便如窗外飘落的细雪,无声无息。
洛寒知托着腮,听得似乎认真,眼神却飘向窗外那支探进来的、盛放的红梅。
谢珩微微侧过脸,视线穿过氤氲的茶气,落在她染了细纹的眼角
——那目光瞬间软得如同月光深潭,涌动着半世纪刻骨的爱怜。
他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轻快的得意,像偷偷藏了个绝顶秘密的孩子:
“可于你相公谢韫之而言……”
他故意顿了顿,引得洛寒知下意识转过目光看他。
他嘴角噙着笑,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温柔与满足:
“这辈子顶顶得意、顶顶紧要、顶顶无悔的那一笔,是从慈恩寺那片吵吵嚷嚷的日光底下,硬生生抢回了一只!”
他眼中的笑意漾开,眉梢眼角都染上了少年郎才有的飞扬神采,清晰地吐出那几个念了一辈子的字眼:
“又馋又凶、活蹦乱跳的小包子精!”
那语气,比他当年在大朝会上力排众议推行新政时还要笃定万倍。
洛寒知慢悠悠、凶巴巴地一把抄起旁边的软枕就砸了过去:
“谢韫之!七十岁的老白菜帮子还这么不害臊!谁是你抢来的小包子精?”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