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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之血路追踪。(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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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之鹰·第五十章

1938年春分的关东山飘着冷雨,黑风口的冻土被雨水泡得发黏,踩上去能陷到脚踝,泥浆里混着些暗红色的东西,是昨夜战斗留下的血。燕双鹰伏在云岭西侧的断崖上,手里的步枪枪管缠着圈湿布条,是从牺牲战士的绑腿上撕的,布条下的枪管发烫,刚打空了第三个弹匣,枪身的烤蓝被雨水冲刷得发亮,映出他布满血丝的眼睛。

断崖下的山谷里,八路军小分队的尸体像被狂风折断的树枝,横七竖八地躺在泥水里。老周的独眼圆睁着,额头上的弹孔还在往外渗血,手里的大刀插进块岩石里,刀刃劈裂的石片上沾着半片伪军的衣角;通信员小郑才十五岁,背着的电台摔成了碎片,电池里的酸液把他的手蚀得发白,指缝里还攥着半张没发出去的电报,上面的字迹被雨水晕开,只能看清"遇伏"两个字;最让燕双鹰心口发紧的是那个扛机枪的战士,胸口被炸开个血洞,机枪零件散落得满地都是,其中块弹壳上,还留着他教战士刻的十字记号——那是昨天在山路上休息时,战士说"怕打错目标",他教的识别标记。

"二十七个......"燕双鹰的牙齿咬得咯咯响,下颌的肌肉突突跳动。他数着山谷里的尸体,八路军小分队加上向导共二十八人,现在能看清的只有二十七具,缺的是老周说过的"本地人联络员",那人本该带着队伍走隐秘的近路,却把他们引进了日军的包围圈。雨水中飘来股熟悉的硝烟味,混着日军掷弹筒的火药味,把空气搅得发腥,像关东山在呕吐。

昨夜的雨比现在还大。燕双鹰在暗河旧冰窟里听见远处的枪声时,正用刺刀尖在石壁上刻地图,标记着鹰嘴崖的布防。枪声很密集,夹杂着日军的"三八式"步枪和八路军的"中正式"步枪的区别,还有掷弹筒爆炸的闷响,断断续续持续了半个时辰,最后突然停了,像被雨水掐断了喉咙。他当时就攥紧了步枪,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老周他们本该在拂晓抵达鹰嘴崖,绝不会在深夜开火。

黎明时分潜入山谷时,雨丝像针样扎在脸上。燕双鹰踩着泥泞往前走,每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脚下的泥浆里不时踢到些东西:断成两截的步枪、染血的绑腿、被打穿的水壶......在片倒伏的灌木丛后,他看见了老周的尸体,老人的独眼望着云岭主峰的方向,像在盯着什么。尸体旁的泥水里,泡着块被撕碎的布条,上面用红墨水画着个五角星,是八路军的识别标记,边缘却有圈不规则的焦痕,像是被火燎过。

"是'黑风寨'的伏击手法。"燕双鹰用刺刀挑起块带血的布料,是伪军的灰布军装,上面绣着个歪歪扭扭的"胡"字,"他们在山谷两侧的崖壁上设了滚石,先砸乱队伍阵型,再用机枪封锁谷口,最后冲下来收尾......"他的手指在布料上捻了捻,布纹里嵌着些细小的木屑,是关东山特有的枫木,"这种滚石机关需要提前三天布置,没有本地人带路,日军不可能在云岭设伏。"

雨停了片刻,阳光透过云层照在山谷里,把泥浆里的血映得发亮。燕双鹰突然注意到老周紧握的右手,指缝里露出点红布,小心翼翼掰开来看,是半块被血浸透的怀表链铁环,上面刻着的"彪"字已经模糊,却能认出是燕彪当年给步鹰的那对信物——另半块,还在他怀里揣着。

"步鹰......"燕双鹰的喉咙像被泥浆堵住了,铁环的棱角在掌心硌出红痕。他想起三天前在鹰嘴崖看到的车辙,那些混着煤渣的红黏土,此刻在山谷的泥地里也找到了同样的痕迹,从谷口直通向云岭深处,辙印的宽度和步鹰常骑的那匹黑马的马蹄吻合。更让他心惊的是,崖壁上的滚石机关旁,有个被雨水冲刷过的脚印,鞋码和步鹰的布鞋一模一样,脚尖朝向谷内,像是在检查机关是否布置妥当。

往云岭深处追踪时,燕双鹰在片松林里发现了新的线索。棵被折断的松树旁,散落着些烟蒂,是日军的"樱花牌"香烟,这种烟只有军官才能抽到;地上的火堆余烬里,埋着块没烧完的铁皮,上面印着日文的"罐头"字样,和步鹰那天拎着的铁皮盒同款;最关键的是堆被草草掩埋的垃圾里,有张揉成团的信纸,展开来看,是用日文写的便条,虽然大半被水浸湿,却能辨认出"云岭共军午时"等字眼,落款处有个模糊的印章,像只展翅的鹰——是步鹰的私章,燕双鹰小时候见过他用这章在护民队的名册上盖过。

"双鹰哥?"个怯生生的声音从树后传来,是个穿着破烂棉袄的少年,手里攥着根削尖的木棍,裤脚还在往下滴水。燕双鹰认出他是李寡妇家的小儿子,去年冬天在暗河冰窟里含着冻硬乳头哭的那个孩子,此刻眼神里没了当时的怯懦,倒有种与年龄不符的警惕,"我爹......我爹让我来告诉你,别去鹰嘴崖......"

"你爹?"燕双鹰突然抓住少年的胳膊,孩子的手腕上有圈淡红色的勒痕,和张木匠手腕上的一模一样,"张木匠还好吗?护民队的其他人呢?"

少年的嘴唇哆嗦着,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张爷爷昨天被胡七带走了......"他往松林深处指了指,"步鹰爷爷说,只要张爷爷带日军去云岭,就放了我们这些孩子......但胡七抓了张爷爷后,把剩下的人都关在了鹰嘴崖的暗河新洞,还派了伪军看守......"孩子从怀里掏出块烤焦的玉米饼,上面印着个小小的鹰头记号,"张爷爷趁他们不注意,让我把这个带给你,说......说步鹰爷爷被日军抓住了把柄,身不由己......"

燕双鹰的手指捏着玉米饼,饼上的鹰头记号是他和张木匠约定的"危险信号",边缘的焦痕和山谷里布条上的焦痕一模一样。他盯着少年冻得发紫的耳朵,突然想起去年冬天在暗河冰窟里,这孩子发着高烧,是张木匠用体温焐了三天三夜才救过来,老人当时说"孩子是关东山的根",此刻却为了保护这些根,把自己送进了虎口。

往鹰嘴崖走的路上,燕双鹰绕了个远路,从黑风寨的后山翻过去。这里曾是护民队的秘密通道,步鹰当年带他走过无数次,哪里有陡坡,哪里有密林,闭着眼睛都能摸到。在处隐蔽的山泉旁,他发现了串新的脚印,是步鹰的布鞋印,旁边还有串日军军靴印,两串脚印并行着往鹰嘴崖方向延伸,像是同行的。

山泉边的石头上,放着个被打翻的药罐,里面的药渣还没干,是治疗肺伤的草药,步鹰去年冬天直在用这个方子。药罐旁的泥地里,有片模糊的字迹,像是用树枝写的,能辨认出"硫酸孩子忍"几个字,笔画深得把冻土都划破了,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气。

"原来如此......"燕双鹰的心脏像被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他想起步鹰左肺的枪伤突然好转,想起那些面无表情的孩子,想起张木匠手腕上的勒痕——日军一定是抓了护民队的孩子,用硫酸威胁步鹰合作,就像去年对付父亲那样。老周他们的伏击,恐怕是步鹰被迫带路设下的,而那句"身不由己",是老人透过张木匠传递的真相。

靠近鹰嘴崖时,能听见伪军的哄笑声从暗河洞口传来。燕双鹰伏在枫树林里望过去,洞口的红布已经换成了日军的太阳旗,旗竿下站着个穿和服的日本女人,正用手帕捂着嘴笑,旁边的胡七点头哈腰地递着什么,是个精致的木盒。洞口的伪军们手里都拿着新武器,是日军的"三八式"步枪,枪身还带着油光,显然是刚配发的。

"太君说了,只要步鹰先生肯配合,这些孩子就能活命。"女人的中文带着浓重的口音,声音像指甲刮过玻璃,"南京那边已经传来消息,皇军很快就能占领全中国,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打开木盒,里面放着枚日军勋章,"只要您肯在'归顺书'上签字,这枚'旭日勋章'就是您的,关东山的治安军司令也由您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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