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春秋亭外风雨暴(7)(2/2)
杜西亭没再说话,静静地坐在驾驶座上,看着前方的学校大门出神。
外头风好大,车里都能听到风声“呜呜”的呼啸。
不知道过了多久,北北终于擦干了眼泪,一下一下地打嗝。
怎么会有这种让人只想叹气的时刻?有时候杜西亭很希望自己永远只是“弟弟”,责任都在哥哥肩上,他永远可以在走不动路的时候朝哥哥伸出双臂让他抱,只恨现在是他做哥哥的时候了。
他温暖的手心在北北的后背上拍着:“北北,你那天说的,很对……很对,我特别感动,我知道你很爱我,永远无条件地支持我;我也很爱你。我们是一家人,没有人会比我们之间更亲、更近。”
哭了好一阵,她的眼睛此刻干涩极了。
杜西亭无意识地加重了动作:“所以我绝对不会害你。我是真的不想让你做傻事,你如果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即使我帮你一起养,对你而言也是个麻烦。另外,生小孩对你的身体的伤害就不用我赘述了吧?真的,北北,不值得的。”
“我知道了,”她哑哑地说,“我听你的。”
他惊讶地扬了扬眉,她终于松口了,虽然这种共识,并不带给人喜悦。他确认道:“想好了?”
“嗯,”她低下头,“你帮我约手术吧。”
礼拜五,北北没有课,杜西亭帮她约了流产手术。
术前他陪北北做检查,医生拿着仪器在她的肚子上滑来滑去,指着屏幕上黑白的画面说:“这个就是小宝宝。”
杜西亭看了半天没看出来在哪儿,低头去看北北,她感性地又红了眼。
医生听了胎心,点点头说:“宝宝很健康。”
北北忽然抓住了杜西亭的手。
医生指着屏幕上隐隐跳动的一个东西,说:“这是宝宝的心跳。”
北北惊讶道:“他已经有心跳了?”
医生说:“六周了,是该有胎心搏动了。”
她和杜西亭对看一眼,杜西亭握着她的手捏了捏。
“下午一点的流产手术,对吧?”医生转身伏案在档案上写着什么。
北北瞳孔一颤。
杜西亭对医生点点头:“对。”
“回病房休息吧,护士到时候会过来叫的。”
“好,谢谢。”
回到病房,北北躺在病床上,双手放在肚子上,其实什么都感受不到,可她却忽然有了一种切实的信仰,她的肚子里,真的有一个生命。
和许亚均没有一点关系,这是一个,在她的肚子里的生命。
她创造的生命。
可是她要杀掉他。
北北一下眉头紧锁。
空空的病房里,只有她和杜西亭,还有一瓶百合花,浓郁的芳香混合着消毒水的气味,弄得她有点恶心。
杜西亭坐在沙发上开视频会议,他本来是要去公司的,为了她,他把会议改成了线上。
哪怕和他吵架,哪怕吵到摔东西,她都清楚知道的,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真的就是哥哥;她穷途末路时候永远有的一个肩膀,就是来自这个哥哥。
她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再醒来的时候,护士在门口叫了。杜西亭走到床边扶着她下床,两人跟着护士走到手术室门口,护士进去了,让他们在门口等一下。
坐在走廊两侧的长椅上,北北忽然抓住了杜西亭的手。
“别怕,北北,”他侧过去,让她靠在自己肩上,“麻药一打,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她眨着眼睛,没说话。
杜西亭捏了捏她的鼻尖:“你吓晕过去也可以,麻药都不用打。”
北北轻声笑了出来。
护士手上拿着一套手术服出来:“杜北北,进来吧。”
杜西亭和北北一道儿站起来,一直搂着她走到护士跟前。
他说:“没事的,北北,别怕。”
护士多半以为他是她的男朋友,没好气地瞥他一眼。
北北跟着护士走进了手术间,在帘子后面她换了衣服。松松垮垮的手术服罩在身上,实在有种不着寸缕的感觉,她一下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躲在帘子后面,她悄悄探头看出去,手术床边摆着一盘银光闪闪的工具,医生和护士有说有笑地在做准备。她紧张得肚子叫了一声,真真是觉得欲哭无泪。
“好了吗?”护士在外面叫。
北北从帘子后走出去,护士请她躺到手术台上。她拖着脚步,走得不能再慢。
“你——”
护士的话开了个头,北北忽然转身往出口跑去,一路飞奔冲出了房间,冲出了手术室的大门。
杜西亭坐在长椅上,看到身上只套着一块绿布的北北,他刚要说话就被北北抱住了,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链似的往下掉,颤抖着声音哀求道:“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我要把他生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