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君子（2/2）

“从潭州来的坤木要去攸南道，必会经过观衡山下的官道。”喻良臣眉目清寒，“他让我带人去炸了观衡山道，将木材留在那处，之后就会有人前来疏通官道，将发现劣质木材一事上报，如此便能牵出二皇子那派的人。”

容姒的额角突突直跳，一时只觉得荒谬至极。炸毁山体导致滑坡，莫说木材，运送木材的那些人怕是都要被埋在观衡山！

然想到之前的护国寺祭礼，太子无视侍卫僧人的性命，甚至不惜自伤来扩大影响，如今这回，也不过是如法炮制，确是他这个自私凉薄的太子能做出来的事！

容姒神情冷然，这样的人，如何能成为日后的一国之君？

“你一介文官，太子为何偏要你去做这事？”

喻良臣攥住容姒的视线，微微勾唇：“因为我还有一个身份，我是殿下的夫君，是昭明公主的驸马爷。”

这话的其中几字在他喉间滚过，总有那么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容姒未及细想，已听他又道：“那条官道旁人是行不得的，殿下忘了，那观衡山上的四季山庄可是皇家园林。”

“所以，我如今的首要任务，就是让殿下带着我一道去往四季山庄。”

***

四季山庄四季如春，山上有天然汤泉，濯洗可令肌肤润滑白皙，一向得宫中贵人喜爱。

容姒约了大公主和驸马长青侯，又去接了淳于星和舒菱儿两个，与喻良臣一并前往四季山庄泡汤泉。

这些时日，教引嬷嬷常住在舒府，教导舒菱儿的入宫礼仪，眼见着舒菱儿又瘦了一圈，可见这些时日实在难挨。然舒大人看舒菱儿看得紧，容姒只得摆出公主的架子，这才将她从舒府接出来，松快几日。

一到四季山庄，容姒几个没急着去往汤泉，而是将房门一关，当着舒菱儿的面，掏出了一张大齐城镇舆图。

淳于星也知道了容姒的打算，同舒菱儿道：“菱儿莫怕，有我们在呢，我和殿下商量过了，待沈小公爷将药制成，你便以突染恶疾之名暂缓入宫，到时候会有我们安排的大夫入府为你诊治，他就会建议舒大人让你去庄子里静养。”

“到了庄子之后，你就可以‘因病而逝’，我和殿下会找具尸体将你换出来，待舒府的人得知你逝世的消息，最快也要几日后了，你的脸上又全是疮疤，他们一定认不出。”

舒菱儿瞪大了眼：“真、真有这种药吗？这计划可行？会不会……”

“可行。”容姒道，“所有的计划都有风险，但只要我们安排得当，成功的可能还是很大的。”

容姒点了点舆图：“其实你现在要操心的，是出来之后要去哪儿。”

淳于星道：“鹿城吧，鹿城不错，人口多是个大城，大隐隐于市嘛。”

容姒也道：“汉城也行，是我的封地，照顾你也方便些，或是南下，去临江、扬州，听说那里是烟雨朦胧的诗画江南，最宜久居了。”

淳于星忍不住红了眼，拉了两人的手：“阿姒，阿星，你们待我真好。”

在舒府的时候，她从未想过，除了母亲之外，还有人会对她这么好。

想到母亲，舒菱儿的笑意微微一敛，道：“其实我最担心的是我娘，她身子本就不好，若是……”

“放心。”容姒道，“我看舒夫人是真心疼爱你的，若你执意不嫁，阖府上下也恐只有舒夫人会同你站在一边。我们会找合适的时机同她坦白一切，她若也想离开舒府，我们可以如法炮制，待你的事情平息，再找机会将舒夫人也一并接出来，同你团聚。”

“只是之后的日子，便要靠你自己了。”

舒菱儿点头：“我不怕，我想过了，我会做茯苓糕、红枣糕、绿豆糕……好多好多糕点，到时候我就开家点心铺子，一定能同娘亲一起生活下去。”

淳于星笑道：“菱儿做糕点的手艺可是一绝，宫中的点心御厨都比不上，铺子的生意定会好极了。”

“那我就派几个能干的人跟着菱儿。”容姒道，“既能保护你们，又能在你的点心铺子打下手，说不定以后菱儿的铺子还能做出名声来呢。”

“那就多开几家。”舒菱儿笑得眉眼弯弯，“开好多好多家！”

几人齐齐笑开。

山庄之中雀鸣啾啾，泉水叮咚，的确是极好的温养圣地。

容姒的屋子靠近东边的一处汤泉，喻良臣则住在汤泉的另一头，他们好似就只是单纯来游山玩水的，一整天都没有离开四季山庄。

容姒换了便衣出来，推开了汤泉边上的竹扉。

扑面一股潮湿水汽，带着山石的味道，混着暖洋洋的春风。四周皆是雾蒙蒙的，叫人恍惚置于瑶池仙境，容姒索性脱了鞋，赤脚踩在光滑的青石上，一步步往汤泉走去。

忽闻近处一阵水声，容姒顿住脚步，擡眸却见汤泉中隐约有道人影，立时出声：“谁在里面？”

然不等她看清来人，脚踝处便有力道将她轻轻一扯，叫容姒整个人滑进了汤泉之中。

温热的泉水一下子将她从头到脚包裹其中，容姒屏息探出头去，一出水便对上一片雪色胸膛，水珠自其锁骨间滚过，或疾或缓，与她的乌黑长发交织成锦。

容姒一愣，属实没反应过来。

却闻头顶一声轻笑：“殿下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