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审讯(2/2)
容华闻言沉声:“竟有此事!”
悦美人点头,恨声道:“可那下手之人犹不甘心,见一计未成,又狠推了臣妾一把,这才叫臣妾从那石桥上滚了下去,还连累了昭明公主。”
“还请圣上为臣妾做主,为那死去的孩子做主,严惩幕后之人!”
在场众人的神色皆是一变,皇后韦氏更是攥紧了手中罗帕。无凭无据,这个敕荣郡主竟敢指控后宫中人谋害皇子,这不是明摆着控诉她这个皇后无能么!
韦氏心头暗恨,面上却露了忧色:“妹妹可看清了那人为谁?”
悦美人看她一眼:“臣妾若知道那人是谁,定是要亲手扒了他的皮做鞭子的,又何必再求陛下?”
韦氏的面色一僵,听容华道:“你们可还有谁瞧见过莫莉亚所说之人?”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殿中无人出声。
施贵妃轻笑一声道:“这宫中何人有这般胆子,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谋害皇嗣?照本宫说,悦美人是否初次怀有身孕太过紧张了,看这后宫姊妹众多便以为谁都想害你呢?”
“我所言孰真孰假,待问过昭明殿下自然知晓,她可是被我连累才滚下石桥的,总不会同我一样也生了臆想吧。”
“你——”施贵妃气结,一旁的钟太医却在此时上前一步,道:“启禀陛下,微臣以为悦美人的担忧不无道理。方才臣和几位太医联合诊治,发现悦美人的脉象有些虚浮杂乱,却不似受惊吓外伤所致,还请陛下容臣等仔细查看悦美人所用吃食器皿。”
此言一出,殿中的氛围立时有些变了,韦氏目中一沉,听容华道:“查!给朕仔仔细细地查!”
他虽未必对这个皇子抱有期待,甚至并不十分想留下这个孩子,但他想不想留是一回事,后宫中有人要谋害皇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太医们遂仔细查验了悦美人平日所食,无有材质相克之物,殿中器皿也并无异常,韦氏看在眼里,悬起的心又往下放了放。
钟太医看了一圈,又道:“殿中可是燃过香吗?好似有股香味。”
宫婢道:“悦美人不太喜欢燃香,殿中便没有点。”
悦美人想到了什么,立时道:“劳烦太医看看,是否是那衣物上的。”
她不喜燃香,但宫中的衣物浆洗之后都会重新熏香,教引嬷嬷说这是宫中规矩,不许她不穿。若殿中有香味,那只会是衣裙上的。
钟太医道了声冒犯,上前查看,忽而面色一变:“这衣上所用熏香中,含有檀香。”
另外几位一同上前,确认道:“的确是檀香,味道虽浅,但孕期长闻此香,只怕胎相不稳。”
容华闻言,一袖拂落茶盏,怒道:“好啊,竟有人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谋害皇嗣,真是好得很!”
韦氏终于变了脸色,伏地请罪道:“是臣妾疏忽,请陛下息怒。”
众人纷纷跪地,然容华心头郁气终难消解。
消息传到公主府的时候,容姒正躺在竹椅上晒太阳。她脚上的伤轻易挪动不得,手肘关节处又有多处淤伤,虽说上了药,但淤血化开前总是一碰就疼,叫容姒这几日都懒洋洋的,躺着不肯动,只竖着耳朵听秋禧回禀。
那日她让珠弥给钟太医留了话,让他注意悦美人寻常所用之物,尤其是涉及香薰一类。因容姒已然知道,皇后手下有一个制香高手,在吃食上动手脚风险太大,远不如燃香来得神不知鬼不觉。
钟太医果然心细如发,发现了衣上香味不对,又顺藤摸瓜,查到了尚衣局那位贺典衣身上。
不过即便此事与那位贺典衣无关,容姒也会想方设法把她牵扯进来,因为在她及笄宴前大量使用零陵香的人,正是这位贺典衣。
之后便是同之前一模一样的走向,贺典衣自是不认,只呼冤枉,圣上便将她关入了掖廷,若是再待上几日,怕是贺典衣就要同之前的那个宫婢一般,因熬不住刑而去世了。
不过这一次,在贺典衣入掖廷的当天夜里,她便突起高热,面上生疮,骇得掖廷的内监以为她是得了什么疫病恶疾,连夜将她用草席裹了运出宫去单独看押,然那贺典衣还是病死了。
掖廷的内监无法,只得将此事上报。
与此同时,夜色中一辆灰帘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公主府后门,侍卫自那马车上擡下一口箱子来,运到了柴房之中。夏书打开箱子,里头赫然是已然“病死”的罪婢,贺典衣。
容姒早已等在柴房中,让夏书将人唤醒。这一整套偷梁换柱李代桃僵,还要多亏了沈听遥制出来的药,而替换贺典衣的尸身,原本却是为舒菱儿准备的。
想到此处,容姒的眸中微微一黯。
她已许久未有菱儿的消息了。
贺典衣逐渐清醒过来,一时还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直到看到不远处的容姒。她咿唔出声,容姒却没立即命人取下她口中布条,只淡声道:“贺典衣可知,如今你在皇后那儿,已经是个死人了。”
贺典衣挣扎的动作一顿,又听容姒道:“我只问你,知不知晓‘浮生醉’?”
贺典衣的瞳仁猛地一缩,容姒看得清楚,低笑一声:“看来是知道了。”
“你能熬下掖廷的刑讯,想来也是个硬骨头。只是既到了本宫这儿,再想干干脆脆地死却是不能。”容姒看向喻良臣,“我没审讯过人,寻常手段怕是不成,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喻良臣自阴影中走出,目中微深:“臣知道有一法子,若将人手脚并缚塞在三尺见宽的箱笼里,蒙上眼,只留出一个气孔,每隔一刻钟重击箱笼,不出半日,她便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贺典衣面色惨白,容姒却只看向喻良臣:“那便按你说的做。”
珠弥扶着容姒起身,秋禧上前道:“殿下不必耗在此处,奴才背殿下回去。”
然容姒回过头,看向身后的喻良臣,他垂着眸,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喻良臣闭了闭眼,忽觉好似有谁蒙上了他的眼睛,缚住了他的手脚,他被关在箱子里,直不起腰,痛苦得恨不得下一瞬就死去。然那一声一声的重击砸在头顶,好似永无停歇。
他撑了多久?
喻良臣却是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一重重的黑暗,随时都能将他吞噬。
忽而他的耳边似有人在喊,喊喻良臣这个名字,熟悉的声音,让人恍惚觉得如在梦中。
喻良臣猛地睁开眼,看见容姒站在门边,蹙眉看他:“喻良臣,你把我从房中抱到此处,就不知再将我抱回去么?”
喻良臣微微一怔,忍不住倏尔一笑。
周围的寒冷幽暗似乎骤然褪去,他从地狱重回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