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归鸟(1/2)
第95章第九十五章归鸟
“当啷”一声,带血长刀落在地上,昭示了前太子容夙的一生就此终结。
容姒的眼前微微一黑,下一瞬就被身侧之人揽住,牢牢地,死锁般扣在怀里。
容姒紧贴着喻良臣的胸膛,听着他紊乱的心跳,即便隔着衣料,亦能叫容姒清晰感受到他的恐惧。
他在战栗。
“你可知……方才那箭若是偏了一点,你的命便要葬送在我手里了?”
喻良臣无法克制地回想起梦中的一幕幕,他怕见到容姒如同梦中一般被一刀穿腹,更怕是他自己的一箭,叫容姒倒在了血泊当中。
方才容姒倒下的那一瞬,他只觉得全身血液逆流,脑中尽是一片空白,径直从马背上摔下。
便是此时此刻,喻良臣将人抱在怀中,也依旧心惊后怕不已,一时又忍不住咬牙切齿:“你逼我做这一场豪赌,可想过若是输了,便是叫我亲手杀了你?!”
容姒拍了拍他的后背,似是安抚,嘴上却道:“这样也好,你受不了独活的愧疚苦痛,便会早些来陪我了。”
喻良臣总说他不是什么良臣君子,生怕容姒因此厌弃了他,容姒偏要叫他知道,她也不是什么良善无私之人,她的私心与占有欲,不比喻良臣少半分。
他们是命中注定,阖该同生共死。
喻良臣微微一顿,终是忍不住轻叹一声,这才渐渐放松下来,细看容姒的伤势。
容姒的右手被容夙用簪子贯穿,后自己拔了簪子,又为了造成受了一箭的假象,不管不顾地挤压伤处,如今这一只手鲜血淋漓,虽草草包扎止血,却依旧叫人触目惊心。喻良臣看着,清凌凌的一双眼又似凝了冰刀风雪,哪怕已是对着容夙的一具尸首,也险些难忍戾气。
只他答应了魏仲言,此人由他枭首,当下便不再多看他一眼,只揽着容姒径直从摘星台上飞跃而下。
容夙本以为韦氏手中的私兵,加上宫中听令杜有厓的禁军和城外的兵马司,怎么也能将喻良臣一众堵在城外,再不济,只要多拖些时日待大军回朝,便能矫诏除贼。却不想兵马司早已落入魏仲言手中,喻良臣先一步离开边境召集南北军,魏仲言紧随其后潜入上京城,此番里应外合叫南北军轻而易举破了上京城门,一路杀入宫闱。
喻良臣命人去抓捕躲入密道的韦氏一行,自己则和容姒一道入了太极殿。
辉月首领,禀笔大监杜有厓就在那里等着他们。
他并没有似其他禁军那般严阵以待,而是坐在容华的龙榻边,雪白的拂尘搁在床头。秋禧跪在一侧,将铜盆高举过头顶,杜有厓便亲自绞着帕子,替榻上的容华细细擦拭双手,动作竟是一如既往地恭谨小心。
见到容姒和喻良臣,他甚至不紧不慢地起身行礼:“殿下和驸马来了。”
单凭前太子的手段,果然是拦不住这二人太久。杜有厓对眼下的会面并不意外,只是先前发生了一段小小的波折,叫他有些心情不虞,面上却又带出三分笑来:“殿下不先来看看你的父皇么?”
容华的面容半掩在床帘之后,容姒目中微沉,忍不住往前迈了半步,却被身侧的喻良臣圈住手腕。
“杜公公,不,或许该称一声杜统领?”
前朝皇帝身边的禁卫统领竟忍辱负重二十余年,成为了如今大齐皇帝身边的内侍,还是第一个有阅折批红之权,能号令禁军的内侍,如何不算得另一种传奇呢?
杜有厓笑意微敛,蓦然执起拂尘一扫,劲风打落了秋禧高举的铜盆,水幕后的身形跟着一颤,露出双膝下的两行血色。
杜有厓目如利箭追去:“你敢背叛我?”
秋禧咬牙,勉强稳住身形重新跪好,低眉道:“弟子不敢。”
“他没有背叛。”容姒扫了秋禧一眼,冷声道,“只是我等知道公公竟是前朝反叛组织辉月的首领后,有了些新的疑惑。”
“公公对前朝皇帝如此忠心,必然是与前世皇室有所牵扯。可惜年岁已久,前朝覆灭之时昭明和驸马都尚未出生,查证起来实在困难。好在,对公公心存疑虑的不止是我们。”
杜有厓眯了眯眼,立刻会意道:“韦氏。”
“不错。”容姒道,“若说还有谁会与前朝相关,最有可能猜到公公身份,甚至见过公公的,就只有曾随先帝征战,拿下前朝江山的首辅,韦章。”
“这么些年,公公卑躬屈膝韬光养晦,忍常人所不能忍,就为了替前朝皇室复仇,忠义之心令人叹服。”容姒道,“但前朝皇帝荒淫无度,奴役百姓,天下豪杰揭竿而起推翻旧政乃是顺应天时!前朝覆灭是必然,是历代帝王自作自受,纵使你何等忠义,也不过是愚忠罢了!”
“住口!”杜有厓头一次在众人跟前这般疾言厉色,怒喝道,“你懂什么?陛下自小良善,却被一干奸臣把持朝政,形如傀儡,这才纵情酒色麻痹自身!宫破那日他已然答应交出玉玺,只求隐姓埋名安稳度日,可你们的先皇呢?却出尔反尔对他赶尽杀绝!什么真命天子顺应天时,不过是一群烧杀抢掠的土匪罢了!”
杜有厓冷笑一声,目光一转:“你们的那位先皇究竟是个什么货色,想必喻驸马更深有体会吧?”
“他固然有罪,可此罪与天下黎民无干。”
喻良臣沉声道:“前朝末年,帝王无能佞臣当道,致饿殍遍野,光楚地一郡便饿死了数万人。可大军进驻上京城时,你的陛下还卧在美人膝头,醉生梦死,如何不是天下罪人?”
“而你,杜有厓,不,杜国忠!你自诩尽忠,却为了让天下大乱,在建元八年利用禁书之令,于上京城中重掀腥风血雨,又如何不是天下罪人?!”
喻良臣话音未落,秋禧已猛地擡头,双手紧紧扣在膝前:“你说什么?什么叫利用禁书之令,重掀腥风血雨?”
除却被容姒扼杀在摇篮的那次禁书风波,史上共经历两次禁书之乱,一次始于先帝,另一次却始于辉月。
自上回容华遭遇刺杀之后,兵马司清洗上京城中的辉月势力,在某家书肆追查到了蛛丝马迹,细查下去才将辉月这个前朝组织与建元八年的那场禁书之乱联系在一起。
杜有厓闻言并不否认,只道:“要成大业,自然是要有些牺牲的……”
他蓦然又近前一步,手中拂尘卷上榻上容华的脖颈:“多说无益,眼下大齐皇帝的性命捏在我的手中,喻驸马可以不在乎,殿下你也不在乎么?”
“杜有厓!”容姒拦道,“只要你不伤父皇,本宫承诺放你安然离开!你知道的,我不是先皇,我容姒决不食言!”
“离开?”杜有厓笑道,“我若只是想离开,又何至于走到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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