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半熟（2/2）
刚被洒水车洗过的路面潮湿闷热，枝节蔓张的藤蔓爬满了整面墙壁，摩托车蛮横从身边驶过丝毫不避让路人，孟湘挨着墙面走，转身走进深巷里，她不常来这里，所以即便是新开了一家店也并不知道。
镇上没有过美容店，因为女人们甚至压根没有这个的意识，最多是上集市买些英文包装念不出名字的化妆品打扮打扮涂个粉底画个口红已经算是顶了天的时髦精致了。
美容店店面不算大，刚走近就有股庸丽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门口竖放这几盆开业大吉的花束，孟湘刚走到门口，就透过张贴着广告纸的玻璃看到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秦治眉眼紧闭，身上一件水洗发白的宽大黑色T恤，斜靠在店里印着瑰丽花色的单人沙发上枕着手臂睡熟，几天没见，下巴隐约冒出些胡茬，旁边的玻璃茶几摆着早就备好的晚餐，两个人，四菜一汤，丰盛得不像样。
难怪他会没有时间回去。
手里打包的外卖仿佛突然间就拿不出手了，孟湘不自觉将手背到身后。
“醒醒，吃饭了。”
女人将茶几上的杂物扫在一边腾出吃饭的地方，见没叫醒他，扭过头正想再叫一遍，转过头见到秦治睡得正熟，勾唇瞧了会儿，忽然俯下身，手压在沙发边撑着身子朝他靠近。
孟湘呼吸收紧，攥紧了手中的袋子，看到两人的距离不过几寸的距离——甚至愈来愈靠近。
“啪嗒——”
“谁？”何曼转头看见店外身影一闪而过，门口其中一架花束横倒在地上。
走出门却没有见到任何影子，何曼皱眉不悦地低声骂了句缺德，弯腰将花束扶起。
转过头秦治已经被她的声音吵醒，坐起身头发微乱，后面的头发被压翘了几根，问道，“怎么了？”
何曼转身往里走，“门口谁经过弄倒了花。”
秦治像是好几晚上没睡好，眼窝下都泛着颓靡的阴影，听到何曼的话擡眼瞥了眼外面，随口道，“风吹的吧。”
孟湘握着手里的打包袋，胸口剧烈起伏，却像是喘不过气来一般蹲下身大口大口呼吸着。
她听见秦治的声音，语气漫不经心，分明没有看到她，可是蔓延开来不知名状的情绪涨得胸腔满溢，蹲了许久，她才站直起身，转身将手里的袋子丢进附近的垃圾桶里，飞快转身离开。
“你这几天都干什么了困成这样？”
何曼忍不住吐槽他像是几百年没睡过觉似的，叫他过来帮完忙搬东西，搬完就在这儿睡上了。
秦治双手撑着脸颊，按下突突跳动的太阳xue。
不说还好，一说他又开始头疼，这阵子店里外面生意两头跑，末了下午还被叫去学校被一通批评。
想到孟湘老师跟他说得那些，秦治眉心就一阵一阵发紧。
他怎么不知道这丫头平时闷不吭声，实际上憋着这种心思？
早恋？
虽说在孟湘这个年纪，情窦初开会萌发点朦胧感情也不是什么大事，但秦治下午去学校，被老师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数落。
他这个“家长”当得确实不够称职，竟然不知道人在眼皮子底下早就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倒也难怪这段时间跟他越来越疏远了。
“没空下馆子，这顿算谢你的。”何曼拖了把椅子坐下，递了他双一次性筷子。
秦治看了眼时间，抓起旁边的外套说道：“不吃了，有事回去一趟。”
何曼微微一愣，看着秦治大步走出门外，若有所思地望向门外的花篮。
傍晚，云层掩着浓墨色的天际，月光盈盈落在窗台，窗扇打开却闷热地连一丝风也吹不进来。
台灯下的作业本摊开，孟湘回过神，才发觉上面写着的全是些不知所云的东西，将内容全都涂掉，合上作业本转身下楼倒了大杯冷水灌进胃里才觉得这份浮躁被压下来一点。
回来之后心里一直乱得不像话，她实在是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了。
破坏了别人的好事，然后逃跑。
这算什么。
窗外映着灯光，孟湘听到发动机熄火的声音，握紧水杯转身正准备上楼，却听见门口响起敲门声。
不用想也能猜到门外是谁，孟湘脑海中一闪而过美容店内两人亲密的画面，擡起脚步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但门外的人似乎没打算就这么算了。
【在家？】
【下楼。】
接连跳出的两条短信，孟湘正想设置免打扰，却看到跳出来一条简讯。
【下午去你学校了。】
孟湘的动作顿住，眼睛重重眨了一下。
他去她学校了？
两分钟后孟湘打开门，秦治背过身站在院外，听到声响将烟掐灭转过身。
孟湘站在门口，月光下雾霭沉沉的眼眸盯着他，秦治指间划过微微发痒的掌心，怎么倒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似的。
她没有动，眼里闪着疏远戒备的光：“你找我有事？”
秦治站在楼下打了几分钟腹稿要怎么委婉地跟她提这个话题，听到这句话全部作废，象征性地清了清嗓子说道：“你班主任下午找我谈话了。”
孟湘略皱了眉头，想起下午班主任说的话，自己在入学的时候好像确实填了他的号码，微抿嘴角心不在焉地轻“哦”了一声。
“你早恋？”
她不上心的样子让秦治觉得更加头疼，感情她老师那些话就他一个人听进去了？秦治自认为好歹比她大几岁，还是有教训她的资本，便敛起神色说道，“谈恋爱可以，但不是现在，至少等你读完高中再说。”
秦治说的话让孟湘的心毫无预兆地沉下，手指收进掌心。
老师误会她，连他也不分青红皂白就质问自己。
堵在胸口的情绪再次翻腾，孟湘仰起头，语气生硬地打断秦治，“我什么时候都不会谈的。”
秦治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她的话尽数堵了回去，触及到她带着微微愠怒的眼神，忽然意识是不是自己过于生硬的方式伤害到了少女的自尊。
他本来就不擅长这些，更何况以他的身份也没有立场这么要求她什么，便退一步道：
“随你，就算有——先给我看过再说，不反对你谈，但是学习为重。”
手指掐紧陷入掌心泛起一阵刺痛，孟湘垂眼，红了眼眶。
秦治根本就不懂。
什么都不懂。
孟湘退身，将门重重合上，不再管门外的人，飞快地朝楼上跑去。
明明早就已经习惯不被理解，可是却没想到委屈难受还是在这一刻会像病毒一半肆无忌惮地蔓延过四肢。
秦治宁愿相信别人也不会问自己一句，还是在他眼里自己本来就不值得信任。
秦治漫不经心地话语在耳边回响，她埋首进双臂之间，用力吐出一口浑浊的气息。
孟湘忽然有点意识到为什么自己会推翻门口的花篮。
原来这种情绪叫嫉妒。
他可以的，她不可以。
这就是他们最大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