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终章 下(1/2)
第128章终章下
天色向晚,乌云低垂,唯一轮圆月高挂。
容舟倚剑低飞,进了主城,又催动轻身术,敛去脚步。
穿花绕枝、踏雪无痕。
本欲悄声混进宴席,谁知,左脚踏入前厅,却陡然愣住。
没有传杯弄盏,没有轻歌曼舞,没有丝竹礼乐。
大殿空荡荡。
他急切上前,举目望去,红瓦金壁内不闻活人气,辉煌灯火下不见活人影。
阴风横扫,檐上雪纷扬、墙角梅飘飞。
容舟突然觉得冷,血液冻住,握剑的指节微僵,大脑思绪乱如浆糊。
他脚步似箭,跑回隶属南境的客舍,飞快地敲开一扇扇门扉。
空的,空的,全是空的。
只留案前一只冷彻的香炉。
暗夜无边,风雪无声,陡然传来一阵乐曲,像笛音也像萧声。
轻柔、温雅,仿若美人的指尖,一分一寸,探进容舟的识海。
容小爷眼神迷蒙,只觉听了此生最美的曲谣。
莺时草长,归元山宴请天下来客。
车水马龙,高朋满座,桃花落满离火峰。
一道天雷落下,滚滚烟尘四散,随即又云开雾散,紫气东来。
大艳阳照耀九州。
众人高声大喝:“恭祝容圣尊飞升!”
掌门师父长老偷偷抹泪,为他骄傲自豪。
师兄师弟聚成一堆,为他大力鼓掌。
师姐师妹手拿花环,对他大声欢呼。
千般美好光景,现于眼前。
容舟迈着矫健步履,走在云端,想摸一下眼前那座瑶池白玉京。
谁知中途却他妈被一只手抓住。
谁?
谁要害本尊?
这只手过分细,过分白,形状扭曲,有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
容舟被惊到,也骤然回神。
哪有什么瑶池仙宫,眼前是一条长街,烛火幽微,黑得不见五指。
不,也是能看见五指的。
他顺着这只白手向上看,而后面容大变。
“丘寻越!”
他用力捏住那腕骨,低吼:
“你们家在搞什么?我师父和师弟哪里去了?”
丘寻越被捏得疼,深呼了几口气,声音低哑:“松手,我带你去找他们。”
容舟执剑抵他脖颈:
“竟敢囚禁我师父师弟!就不怕我杀你?”
丘寻越尖削下巴微扬,“我被江逾白废掉了右手,灵力阻塞,如今你杀我易如反掌。”
“但……”
他冷冷轻笑,“若我死了,你师父师弟,连同你这笨货也都没命活。”
月色清寂,一排排宫阙折射出影子,状如庞大的兽。
两道身形同时起势,纵身踏风。
两种功法形不似,意却同,始终保持同一轨线,远看像对南飞雁。
他们飘忽潜行,穿过长街,城防,和一层层峰峦。
丘寻越保持半寸距离,动用传音术对容舟说话。
三言两语,说今朝局势。
说丘氏的狼子野心。
说鬼仙的阳划阴谋。
说北域最大的危险。
说这‘请君入瓮、借刀杀人’的一场好戏。
容舟狠淬一口,“什么好戏,你家长老们的心肝是黑的!”
丘寻越眸色暗暗,不置一言。
他在渡厄城落败,右手废了,半身修为没了,实在没脸回宫。
只得在雪域边缘寻处洞府,封门闭关,偷偷养伤。
风起云涌,大雪落了一场又一场。
串串脚步声响在冰面,整齐,沉闷。
起初,丘寻越以为是伽蓝僧侣来雪原朝圣。
但这音量又钝又重,日复一日,没完没了。
他简直气炸,准备给这帮僧人吃点教训。
洞门被打开,洞主却被惊呆。
松纹绒毛大氅,绿如意眉心坠,绣金长穗腰封……
熟悉的衣饰映入眼帘。
竟是自家的弟子。
他们面目呆滞,行动迟缓,手捧一盏琉璃灯,在山路前行,又渐渐没入雪雾。
丘寻越不解,潜入冰河,逆流穿行,悄悄跟着人群。
山高路险,迂回曲折。
最终,队伍停在了扶苍山脚。
一阵乐声凭空响起,悠扬绵长,不似凡间曲。
为首的人面容沉醉,深陷其中。
伴着几声高昂的转音,他骤然抛出灯盏。
琉璃罩落在冰面,摔得粉碎。
火星落在人身上,瞬间燃烧。
后面的人纷纷效仿。
半刻左右,一片连天火海,烧红了晚霞,烧红了半边苍穹。
又过半刻,火花熄灭,灰烬洋洋洒洒,飘入山巅。
透过三尺厚冰,丘寻越看见那座巍峨山峰在隐隐颤抖。
霎时,有人惊喜高呼:“成功了!实验成功!生祭术果然了得!”
半山腰,长老们抚掌大笑,笑万事俱备,笑只欠东风。
容舟愤怒又淬了口。
“所以,我们家的人就是那阵东风!”
丘寻越颔首,步履又加快几分。
不只你家,还有伽蓝寺,碧云道观,北斗宗……
衣诀翩跹,锦带飘飞。
两只‘鸟儿’渡过大江流,驻足在扶苍百里外的梅林。
容舟凭空远眺,见蜿蜒岐路,纵横交错。
每条山路都站满了人,他们服色各异,面容却如出一辙的呆滞。
人群列成队,手执燎原火。
烛火如明珠,闪闪发亮,连珠成串,如一条条莹璨长河。
容舟黑眸流转,几息后,终于看到了赤星大旗,以及旗帜后的师父师弟。
他提剑起身,却又被丘寻越拽住。
“别过去,等一等。”
丘寻越死死摁住他,动用传音术;“扶苍山在动。”
容舟闻言擡眼扫去,只见那高耸的山正在迎风微晃。
从山尖到山脚,乃至方圆百里的土地……
都在颤动!
松枝飒飒响,碎石扑簌滚落,衰草七零八散。
远处的乐声又响了。
时而锵然,如冬雷奔腾,大海涨潮。
时而婉柔,如春风和暖,细雨淋漓,
随着一声高昂的转音。
闪电噼啪落下,扶苍山尖怦然炸开!
裂缝缓缓展开。
浊气盘旋而上,在半空扩散,惹得霜雪化水,花木凋零。
容,丘两人敛气屏息,目不转睛那处裂缝。
纷扬的尘土间走出一只怪物。
高大壮硕,背生双翼,有粗长的四肢,尖锐的獠牙,以及赤红的眼睛。
它发出嘹亮的嘶吼,震飞松间鸦雀,震落林间梅花。
继而是第二只,与前者不同,它有更庞大的躯体,以及更多的手臂。
三只,四只,每只都与众不同,每只都殊形诡状。
容舟愕然,“这……是什么鬼东西?”
丘寻越唇色苍白,“是魔,是被封印了万年的魔。”
它们走出缝隙,贪婪地享受月光,吮吸空气。
赤色眼珠转动,寸寸扫过四野,满意地看向面前的‘珍馐美肴’。
为首的那只魔擡起手臂,探向面前的小修士。
容舟再也无法忍耐,提剑纵身,凭空跃起。
他脚下生风,在紧要关头抵达山脚,左手揽着师弟旋身后退,右手提剑格挡。
但魔物骨骼极硬,皮肉极韧,未被伤到毫毛,灵剑反而被震得发颤。
容舟咬牙,欲举剑再斩。
却见身后数道剑气迸发。
瞬间,光华大盛,剑气划破乌云,在半空中留下清越剑啸。
容舟回眸望去。
女人红衣飞舞,提着最锐的剑,站在最高的琼枝,像凤凰来仪。
她身材清秀纤细,可容舟却觉得稳如泰山。
他又惊又喜,“掌门!”
岑书研颔首,平静地下达指令:“这里我来抵挡,你先去唤醒你的师父和师弟。”
容舟得令,飞快地跑向山间小径。
魔物被夺走食物,勃然大怒,又发出阵阵嘶吼。
它高举利爪劈来。
岑书研面色稍凛,恐怖的威压横扫。
两厢碰撞,石破天惊。
尘土飞扬,遮住了天边月。
女人凤眸微眯,记忆突然回溯到很多年前。
那也是个圆月夜。
中秋,玉桂的清辉普照南境。
长老弟子们归家,齐聚一堂,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但她心情有点差。
大荒历练,杀死百只凶兽,意气风发而归。
本想再接再厉,去雪原苦修,谁知他爹竟勒令不准。
酒过三巡,她没滋没味地嚼菜,身侧人突然拍他肩膀。
她侧首,殷无涯冲她轻笑,又递给一碗梅子汤。
“师父有点醉了,劳烦师姐交给师父。”
她木着脸点头,走上了师弟给的‘台阶’。
谁知擡首望去,首位空无一人。
彼时,护山阵已交接于她手。
按照阵盘提示,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岑隐。
月色皎皎,清风飒飒。
老爹蹲在折吾海边小声嘀咕:
“鱼哥,你最近好吗?”
“入秋了,海底冷不冷?”
“我的命星有些暗了,估计大限将至了。”
“鱼哥,你……还会醒吗?”
鱼哥?
岑书研扶额,忍俊不禁。
老爹大概真是喝多了,竟醉到跟鱼虾称兄道弟。
岑隐摇晃着起身,折了根柳枝,出手如疾电。
挥枝、斜刺、暴起、纵横。
层叠的剑意拍打海面,大浪涌起,涛声轰鸣。
大雨倾盆落下,整片折吾海都在抖动。
这是书研从未见过的招式。
招招凶狠狠厉,不留余地。
有千古一剑的威压,是见血封喉的杀诀。
透过潇潇雨幕,她仿佛看到一片雪原,一座高山,一个尸山血海的战场。
多年前,小岑研过目不忘,不经意间,将招式熟记于心。
多年后,这三招两式终于派上用场。
月芒盛放、风起云翻,寒鸦鸣啼,雪浪涛涛。
岑掌门摸了下挂在脖颈的骨哨。
而后,臂弯上擡,剑尖朝前,做了个很常见的起手式。
“师父,醒醒,快点醒过来!”
容舟大力摇晃殷无涯肩膀。
但后者依旧无甚表情。
丘寻越在旁出声提醒,
“没用的,魔音穿骨透髓,流经周身灵脉,可控制识海,听得越久,陷得越深。”
“除非,你能找到更摄人神魂的乐声。”
容舟闻言,长抒了口气,而后凑到师父耳边,高声道:
“啊啊啊,太乙书院有好事了!”
“院长要成亲,新郎不是你!”
殷无涯浑身一抖,杏眼微瞪,厉声道:“新郎是谁?”
容舟喘道:“骗您的,没有好事,反而有很坏的事。”
见此法奏效,容舟边拍打小师弟的脸蛋,边嘻哈道:
“我知道你小子把钱都藏枕头里了,若是你今日醒不来,我回了家,便挖出你钱袋,日日逛花楼!”
小师弟闻言,眼珠放大,抖了几抖,也缓缓地回神。
“四师弟啊,碧落峰的兰师妹给我绣荷包了。”
“五师弟哟,师父说回去送你上清剑诀的孤本。”
“六师弟呀,你期盼的春|宵秘戏图今日预售。”
“……”
众师弟逐个回神,眼睛不再呆滞,逐渐有了光亮。
最后,容舟对着天空,对着大地,对着云,吼道:
“此番来北域,我们的口号是什么?”
几个师弟鸡崽似的聚堆,听后,犹如打了鸡血,立即嘹亮道:
“五洲大地,谁主沉浮,唯我归元,笑傲苍穹!”
丘寻越将一切收于眼底。
惊诧过后,便是深思。
他想,原来这便是同门。
没有秘密,没有猜忌。
桃花潭水,肝胆相照。
山海剑在雪浪中穿梭,大开大合,树杈横飞,山石崩塌。
在师弟的讶异声中,容舟快速解释了前因后果。
语罢,音乐又从远方飘来,低缓和畅,若即若离。
师弟们拿出桐木塞堵住耳朵,阻隔乐声。
可其他宗门的修士依旧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他们陆续摔灯,点火自焚,为魔物破封提供养分。
殷无涯一口银牙咬碎,握紧手中剑,“列七星剑阵突围。”
风声呼啸,亭台楼阁、万家灯火纷纷倒退。
江逾白牵着黎纤又踏入了雪原。
不远处,波光大作,合拢又分散,忽明忽灭。
两人知晓,战戈已起。
黎纤攥紧拳头,“我去扶苍山救师父他们。”
江逾白眸色深深,“我去找酌煌。”
——打散他最后一缕魂魄,让他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雪大风急,吹乱黎纤额角碎发。
江逾白替小道侣重新束发,白玉指尖翻飞,碧色发带舞动。
他低头吻黎纤发顶,“魔物出手毒辣,你要小心。”
黎纤握住他的手,亲了又亲,“酌煌是大坏蛋,白白也要小心。”
“嗯。”
江逾白温声,“我保证,天亮前,一定跟你会合。”
黎纤重重点头,小指微勾,“拉钩。”
江逾白没伸尾指,而是与他五指相扣,“黎纤,我说到做到。”
松林如碧绿波浪,腾叠起伏。
黎纤分波逐浪,足尖踏柏枝,落在一座小山丘顶。
小山丘旁上有个小土包。
黎纤拨开灌木枝杈,用手刨坑,速度快得飞起。
积雪下是岩石、岩石底是黄土,黄土里面埋着十余把剑。
弯钩状,刃处有锯齿,柄处有凹槽,槽内有灵珠。
是他万年前设计的,准备用来对付魔物。
这几件是他曾埋藏的试验品。
没想到,万年已逝,沧海桑田,这些东西竟未有半分生锈。
物随其主,如疾风劲草,若冰清玉粹。
黎纤逆着风,抱剑北飞。
子夜,月亮变得浑圆,着火般的艳红。
山脚血流漂杵,一片混乱,
有的修士被铿锵声激醒,迅速执起武器,加入战斗。
有的则继续‘迷糊’,一步步迈进寒渊,以身祭魔。
七星剑阵剑光灼眼。
六十四阵型不断变换,过程整齐而迅猛。
但少年们年岁太浅,实战经验稀少,更何况对手是魔。
他们如树苗般脆弱,不消几刻,便浑身是伤。
但也如树苗般坚韧,不管何时,也没人弃剑奔逃。
几只魔豁然展尾,冲击剑阵。
容舟出列,把师弟们挡在身后,魔尾巴倒刺勾住他手臂,登时撕掉大片皮肉。
天边,遥遥传来一声清喝:
“容舟,接剑!”
重剑垂直下落,容舟本能出手接过。
苍木剑柄清香弥散,银刃熠熠生辉,有凛然的肃重感。
容舟提气调息,蕴全身之力,手起剑落。
薄刃扫过魔的尾巴,响起筋骨分离的咔嚓声。
与此同时,黎纤桃花剑横斩,一颗巨大头颅骨碌落地。
那魔断尾又断首,倒地抽搐两下,就再也没起来。
容舟先是惊喜,而后又是心梗。
“黎纤,怎么不和逾白远走高飞?”
“为什么……要回来?”
山径站满的诸家前辈后辈,昨日还对着他喊打喊杀,今日却挨个等着被救。
哪有这样的道理?
狗东西们,根本不配!
容舟道:“你走吧,他们坏透了,他们不值得!”
黎纤眼眸晶亮,回道:
“他们是坏的,但你是好的,师父是好的,人间是好的。”
——所以,我回来了。
他把武器分给惊雷峰众师兄弟,而后腾云,升至半空,去截杀有羽翅的翼魔。
望着云层中的纤薄身影,小师弟率先红了眼睛,“师兄,我之前还惧怕他是妖,担心他迫害我们。”
他哽咽着:“没想到他竟不计前嫌,跑来救我们性命。”
容舟用力拍他肩膀,道:“别哭,先赶跑魔物,保住性命,过后负荆请罪,给他赔礼道歉。”
“嗯!”
小师弟使劲点头,抹了把脸。
泪珠子掉进雪地,变成满腔孤勇。
七星阵再度聚合,发出斑斓剑芒,如群星闪烁。
大风起兮,雪舞乾坤。
乌云层中,一只庞硕的鸾舟穿行,悬停于扶苍山尖。
鸾舟外壁渡金玉,与这墨天暗地格格不入。
船舱内旌旗猎猎,号角冲天。
甲板处,几位领头人衣衫华美,锦带翩跹。
毛领的雪狮纹被风吹得狰狞。
某位长老率先发言,声音如洪钟般浑厚:
“扶苍山崩塌,寒渊破裂,魔物即将倾巢而出,尔等已是无力回天。”
“老朽奉劝诸位尽快束手就擒,洗颈就戮!”
而后,他又戏瘾大发,做痛心疾首状:
“不肖子孙丘寻越,无相宫养你育你,你竟吃里扒外,与敌人沆瀣一气,今日便也随他们祭了魔物吧。”
丘寻越冷笑两声:“亲传弟子已被你们生祭,我若不跑,只怕早晚沦为魔物盘中餐。”
他用左手捡起脚边的武器,“今日搏一搏,说不定能杀出条血路。”
丘氏长老瞋目竖眉,“自不量力!”
这老匹夫本想下令放箭,却被位居上首的男人拦住。
他不解:“家主动了恻隐之心?”
男人不答,只怏怏看向乌云中的红衣,眼中有涟漪:
他隔空传音:“书研,若你现在向我投降,念在往日旧情,我丘唯禅,以无相宫主身份保证,可以放过你……”
未待他说完,云中划出数道气流。
气流化冰刀,寒如骨髓,仿佛在说‘做你的春秋大梦‘。
丘唯禅闭了闭眼,转过身负手而立。
那位长老捋须轻笑,给身旁的儿子递了个眼色。
丘际接收到父亲的信号,登时大喜,大猩猩般挥舞旗帜。
扬声喊着:“放箭!放箭!!!”
弓手严阵以待·,听得号令,立刻拨动□□。
千万只箭矢齐发,射入云雾,射向大地。
密密麻麻,银光暴闪;所过之处,草木凋零。
毒箭危险逼近,岑书研腾出左手,欲念咒捏诀,布下防御结界,却被一只宽厚手掌阻碍。
檀香扑鼻,透过雾霭,隐隐看见对方清俊轮廓。
洁白广袖如云,轻轻一挥,有春风化雨的气度。
淬毒的箭失去力量,纷纷掉进大洋流。
“你怎地来了?”
岑书研略微皱眉,向对方传音。
江正初语气平静,“不放心逾白和黎纤。”
在桃岭时,他观察黎纤各种表现,已估量出黎纤身份。
而后,黎纤被众人拷上手链带走,儿子又魂身分离,行动不得。
真是形势大坏,危机起伏。
他摩挲着儿子的亲笔婚书,叹了几息。
当夜便驱了只小艇,潜进折吾海,摇桨北上。
“真是护短!”
岑书研斥道。
“彼此彼此。”
江正初回道。
一记尖锐号角打破两人交谈。
丘唯禅咬牙怒喝:“放燎原火种!杀死他!杀死他们!”
众将士得令,弓箭手急速撤回,百架投石机升上甲板。
登时,火种被投掷四面八方。
火花撞冰层,引起大地激烈的颤动。
诡异的乐声再次响起,魔音入耳,撩人心弦,索人性命。
伽蓝寺的禅师跃入洋流,北斗宗的卜者以头撞山……
鲜活的生命极速消逝。
众人加速献祭,扶苍加速倾塌。
冰层蠕动,寒渊的出口越开越大,魔物也越来越多。
乌云锁天,赤月高照,九星连珠。
花木枯成灰,鲜血涌入江流。
一座人间炼狱。
许多修士见到此景,禁不住哀声哭泣,哀这人间可怜,哭这人心丑恶。
有人大哭,也有人大笑。
丘际仰天长笑,狗枝乱颤:“小畜生黎纤,老子今日必杀你报仇!”
他瘸着腿,背着弓,攀上了桅杆。
这桅杆有二十丈,视野极好,他眯着眼四处探看,只待找到人后,将其一箭毙命。
瞭望镜转了数圈,丘际终于找到了目标。
透过层层黑云,他看到黎纤在跟几只魔搏斗。
那些东西头长双角,背伸多翼,正怒吼着,一次次地向黎纤发起进攻。
桃花小剑释放数道灵流,分云薄雾,每次都精准击打到魔物的要害——眼珠。
有只魔大声高吼,闷头撞击黎纤。
弯角划向那截细白脖颈。
黎纤旋身后撤,敏锐地隐进乌云层。
上跳下跃,穿梭自在。
几只魔眼珠尽瞎,只能依靠嗅觉。
循着这抹桃花清甜,硕大身躯也在云雾中快速起伏。
丘际咧嘴大笑,瞄准目标,手指摸向弓弦。
他暗自祈祷,只愿黎纤能就此殒命。
最好命丧他手。
但天不遂他愿,鱼不遂他愿。
电光火石,兔起鹘落。
青色薄衫翻卷,碧色发带飘飞。
黎纤踏着云,扑杀而来。
他身后,跟着一大群魔物。
庞大的,暴躁的,瞎了眼珠的魔。
砰!
丘际的笑尚未褪去,便已身首异处。
血肉横飞,脑浆迸射。
噼啪!噼啪!噼啪!
桅杆弯折,船身断裂,这座雄伟的飞行法器彻底失去平衡。
巨大的冲力蔓延。
电闪雷鸣,山崩地拆。
刹那,鸾舟,翼魔,丘氏长老,以及黎纤全部直直坠落。
它们砸开冰面,掉进江流,激起泼天的水花。
无数火种被狂风刮起,点滴落于船木,星火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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