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2/2)
听声音,好像还很稚嫩。
傅聿阁系好腰带,蹲下细瞅,大着胆子伸手扒拉了几下,是个脏得看不到本来颜色的小乞丐。不知是男是女,穿了件板结的破棉袄,又脏又臭,在墙根下缩成一团。
“喂,小孩儿,在这里睡觉当心被冻死!”
小孩浑身湿漉漉,迷迷瞪瞪地瞅着傅聿阁,不敢发怒,就是觉得委屈,要不是被傅聿阁一泡尿浇醒,他已经在金色的烛光餐桌上吃到窝窝头了。
“哥哥,我饿。”弱弱的蚊子声,可怜兮兮,听着有点耳熟。
傅聿阁犹豫了下,没说话,把他背起来,轻飘飘臭烘烘的一个小玩意儿,很乖,不挣扎不叫喊,趴在他背上,一副随你怎么样的乖巧样。
这家伙心眼子不是一般的大。傅聿阁想。
走了两条街,在路边烤地瓜摊子买了两个地瓜给他。小孩一见到吃的,立刻就活泛起来了,接过地瓜,皮都不撕便狼吞虎咽起来,烫得嘶哈嘶哈。
傅聿阁借着灯光看他,似曾相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猛地想起来——但又不敢确信,于是对着啃地瓜的小孩叫了一声:“薄荷?”
小孩的动作停滞了,擡头睁着大眼睛看他,嘴里含糊着:“哥哥,你认识我?”
傅聿阁直截了当地问:“你哥呢?”
薄荷本来没心没肺地吃着东西,傅聿阁问完,他盯着手里的半截地瓜尾巴,一怔,突然就嚎啕大哭起来。
傅聿阁莫名其妙:“你哭啥?”
“都、都吃完了,忘了给哥哥留!”
傅聿阁真是哭笑不得,又买了俩塞给他:“这下可以告诉我了吧?”
“哥哥,哥哥生病了。”
傅聿阁也觉得不对劲,薄荷流落街头要饭,说明李作虎必定是倒了霉,不然不会让薄荷这么可怜。
果然,傅聿阁跟着薄荷到了他们的住处,一间异常简陋的杂院偏房里,李作虎正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他不是病了,他是受了伤没钱治,躺着等死。
李作虎骗薄荷,说明天自己就能好了,但真相是,若不是天上掉下个傅聿阁,明天他就死了。
原来别后这几个月,李作虎没有找到所谓的亲戚,无奈之下,找了家车行拉洋车。车行老板很刻薄,盘剥车夫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李作虎干了几个月,拉车的收入交了车份,连糊口都够呛。
李作虎忍无可忍,离开车行,阴差阳错进了南城的一个地方帮会——其实就是个二十来人的流氓团体。他仗着年轻敢闯,想早点混出点名堂,结果最近一次遇到了硬茬。
帮会大哥有眼不识泰山,派人去某家新开张的烟馆里收保护费,碰了一鼻子灰。其实再不去也就算了,但大哥越想越气,在老子地盘上做生意不给老子交保护费,真是岂有此理!第二天便带着一帮弟兄去找对方算账,要砸了对方的店。
那个开在胡同深处的大烟馆子,极其隐蔽,也极其奢靡堂皇。烧烟泡的姑娘个个娇美如花,烧完烟往客人怀里柔若无骨地一躺,客人左手搂着姑娘,右手搂着烟枪,这神仙滋味儿,当皇帝也不换。
客人们正享受着呢,大哥带人冲进去一通乱砸,吓得姑娘们花枝乱颤尖叫连连。
老板动了怒,放出几个端着盒子炮和轻机枪的保镖,二话不说就把带头大哥扫成了筛子。
李作虎作为小喽啰,跟在队伍最后,见势不妙掉头就跑,但也没逃过大腿上挨了两枪。不过,他算幸运的,毕竟这一战下来,他们这个小帮派算是从江湖上彻底销声匿迹了。
李作虎逃回家躺了五天,就靠薄荷笨手笨脚地喂他点水,撑着没死,算是个奇迹,他用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不让薄荷看到血。
原本就是有一顿算一顿的日子,第二天家里就断了粮。薄荷饿得嗷嗷叫唤,李作虎发起了高烧,烧得迷迷糊糊,什么也听不见,除了死亡临近的声音那么真切,其他一切都变得虚无缥缈。
傅聿阁打量着这间屋子,真正的家徒四壁,薄荷的棉袄那么不合身,不知从哪个垃圾堆里翻来的,他心里不是滋味。
李作虎从病床上醒来,茫然地看了看周围,看见傅聿阁和薄荷,便什么都明白了。他感激得要流泪,看着手捧烤地瓜眼巴巴守着他的薄荷,又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兄弟,你很幸运,只有一枪打到骨头上,打偏了,骨头没断。”
李作虎死里逃生,诚恳地说:“谢谢兄弟,救命之恩,日后定当报答!”
“哥,这个哥哥给我买了烤红薯,你吃。”薄荷凑上来,献宝似的把红薯捧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