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约而至(2/2)
这些情况,在来的路上,罗知意都告诉梅映雪了——不禁在心中揣测,莫非袁岫峰母子和袁啸原有的三子面和心不和,罗知意说多了,有挑唆之嫌,只好隐晦提醒?
带着一肚子了疑问,车队行至白虎桥,罗氏姐弟坚持先送她回袁家。
梅映雪掌心的汗就没散过,十年未见,也不知道温氏和袁岫峰现在是什么样子,他们见面,会不会生分?
罗翊沉稳的嗓音在马车外提醒道:“温大娘子来了,请梅姐姐下车吧。”说罢,让随从挑起帘子。
梅映雪深吸一口气,稳稳心神,弯腰从车里钻出来,罗翊擡高手臂接她,梅映雪在他腕子上借了点力,“多谢。”
罗翊微微颌首。
梅映雪擡眼看去,眼前的门庭比自己想象中要矮小些,并无楼阁——罗知意说过,袁家在白虎桥赁的房子。
原先在家时,常有东京和齐州往来的行商说起,东京房价昂贵,并非谁都能置办的起,不少官员的俸禄养家、应酬之余,只能赁房居住。
大门敞开着,正有一位四旬上下的妇人往外走,身后紧跟着几名女使,有老有少。
梅映雪仔细看着最前边的妇人,穿一件玳瑁色团花褙子,底下是丁香褐洒花褶裙。变化并不是很大,五官模样还是能让她一眼认出来。
对方两鬓见白,面容白净而微胖,有了明显的皱纹。虽然身形有些发福,但是能看出年轻时俏丽的影子。
和记忆里清瘦爱笑的身影渐渐重合,看着她拎着裙角迎面走来,梅映雪抑制不住眼睛发酸——记忆里那个爱把她抱在怀里哄的长辈,穿过十年的光阴重新站在眼前。
重逢的欢喜,像一波又一波的浪头拍打在她的心头,带来无尽的晕眩,总觉得像在做梦。
“簌簌?”温氏跨出大门,一眼就看见人群里的梅映雪,怔了怔,眼眶里有了水痕,朝她走来,“你是簌簌吧,都已经长的这般高了……”
梅映雪噙着泪珠,恭恭敬敬行礼,道:“温姨,万福。”
温氏一把将她揽到怀里,抱住,“孩子,看见你,我仿佛又看见了我的薛姐姐,你们娘俩长得太像了……”
温氏伤感垂泪,梅映雪也感伤身世,眼泪止不住地流。
片刻后,温氏身后的嬷嬷劝解道:“大娘子珍重,小娘子刚来,一路上鞍马劳累,先把人迎进去歇歇吧。七娘子和十三郎也在这里站着呢。”
温氏回过神,用丝帕掖泪,自嘲地笑道:“是我糊涂了,在大街上抱着孩子哭什么?”又给梅映雪擦泪,哄道,“不哭了,以后在温姨跟前,就和在自己娘亲跟前一个样。”
梅映雪乖顺地点头应下。
温氏又向罗氏姐弟笑道:“一路上辛苦了,快进去喝盏茶,润润嗓子。”
罗知意笑道:“今日就不叨扰了,妹妹刚来,想必有许多话要和大娘子说。妾身姐弟二人回来,尚未拜见高堂,亦不敢久留,请大娘子体谅。”
温氏只好说道:“如此,我也不好强留,你们回去,替我给家里带声好。承你们这样大的恩情,过两日,我一定带着簌簌登门致谢。”
罗知意欣喜道:“妾与妹妹投契,大娘子若是能带妹妹多来走动,最好不过了。”
送走罗氏姐弟,温氏让仆役将梅映雪带来的东西搬进去,自己挽着她的手,往家里走。
温氏解释道:“磐儿一直盼着你来,原想向夫子告假,只是不知你们哪一日才到。听说他最近学业紧,早起晚睡的,我昨日得了信儿,又怕分他的神,暂时没有告诉他,希望你不要怪他。”
袁岫峰字如磐。
来的路上,听罗知意说过,袁岫峰并不住在家里,而是住在书院里,每逢旬日才能回来一次。
梅映雪温声回道:“学业为重,与九哥迟早能见,映雪明白。若是因此置气,便是映雪不懂事了。”
“你可是真个体恤的孩子。”温氏满意地称赞,“有你,是磐儿的福气。”
温氏语重心长地提醒梅映雪,“年轻一辈里,罗家这位七娘子是个好脾气的,你既然和她投契,往后可以多走动,在东京也能有个伴儿。”
说话间就到了,温氏指了指前边的如意门,一树茂盛的石榴花半掩映,“知道你来,我让人把这处小院给收拾出来,单独给你住。”
梅映雪擡头看见门楣上有块原木匾额,写的是:灼云
字体和袁岫峰写给她的信上一样,都是欧阳询的楷体——看来他很喜欢这种字体。
温氏留意到她在看字,抿嘴一笑,“这块匾额,是磐儿特意写的,赶在你来之前,命人打制出来挂上去的。”
一再提到袁岫峰,想起对方已是年轻郎君,梅映雪脸上不自在。
温氏拍拍她的手,拉她走进去,“你看看里边的布置是否衬心,哪里不好,尽管说,立刻让人去改,不必拘束。”
院落并不宽敞,几步就能走完,对门一明两暗三间连廊房舍,青砖铺就甬路,两侧种着四时花木。院墙根儿搭着凉棚,棚下有折椅和茶桌,是个纳凉的好地方。
屋舍采光也不太好,看墙壁略显陈旧,但收拾得足够整洁,家具陈设费了心思,里边摆的被褥,挂的帘幔都是新裁的料子。
打从她进屋端详,温氏一直噙着笑留意她脸色——梅映雪猜到袁家现有的条件并不宽裕,温氏已经尽可能给了她最好的。
梅映雪含笑诚挚道:“这处屋子很好,映雪很是喜欢,让温姨费心了。”
温氏松了一口气,“你喜欢就好。”接着话风一转,含笑问道,“簌簌,当年定亲时的玉佩,你可曾带来?”